这是一场无人可脱开的动静,不论是处于怎样的地位,是何种身份,或多或少都会牵涉其中。无一例外。
苗家老宅的小院子,很不容易留下这个院子。幸亏当初苗老头讲究,留下了跟他岁数差不多的管家、厨娘和打扫卫生的。当初武汉分房产时,他们这院子,两进,住家的算四家,所以就没被分了。倒是管家、厨娘和打扫卫生的都有了一部分产权,就连冯锦飞和苗素馨也从名义上和苗老头分了家,好歹是让这院子还纯粹干净。
苗老头虽然被分了房产郁闷了一段,看着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又是分给了亲近的人,再被女婿说说也就过去了。
这时候能一家人坐自家院子里乘凉的家户真不多了。连赵锦成和裴青也经常晚上过来这边乘凉,比跟棉纺厂一群满口脏话的老婆娘胡扯强太多了。那群老婆娘没事就往下半身扯,还没什么忌口的,有时候连赵锦成都扛不住,更别说裴青了。
“锦成,你这就当头头了?”冯锦飞有些话需要交代,倒也不需要忌讳裴青,就刚才坐一起聊天说了。
“嗯,我还奇怪呢。按说这事轮不着我,怎么就把我给推出去了?该不是这就是个坑吧?”赵锦成本来还想着私下问问二哥,看二哥敞开了说,也放开了。也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了。
“什么坑不坑的?赵锦成你就不能积极点?这是护厂的,任务很重,形势很严峻!”裴青又觉得赵锦成这话别扭了。
“裴青,这事或许真是坑!你先别埋怨锦成。”冯锦飞在方向性问题上从来不打哈哈。“你先想想是谁在号召夺权?又是谁不让夺权?再自己考虑夺权对不对,护厂又对不对!”
裴青不傻,可就是想不明白会号召夺权!她最起码知道厂子不能乱,一乱家人就可能没饭吃!所以对于赵锦成能承担护厂头头还是很支持的。可再听冯锦飞怎么一说,又替赵锦成担心。
“冯大哥,那锦成这事咋办?”裴青又没主意了。四十岁多岁的人了,泼辣倒是还泼辣,生活的琐事已经把她的思维局限了。甚至她的能力都无法胜任现在棉纺厂妇女主任的位置。所倚仗的也就是资历和泼辣了。
“无解!毕竟现在身处当权一方。要不看着被打倒,要不试试能不能扛到方向转变。大不了最后抗不过去再退下来。”冯锦飞也就得这事只能这样。“也可以现在不出头,直接等乱局稳定了再说。”
“那我就试试,看看这群兔崽子能干些啥?有多大能耐。”赵锦成很无所谓,多大的厂?多大事?再说自己再不抵还能脱身。没经过那种热血的场面,说起来也遗憾,玩玩也挺好。
冯迪和仁锋、仁锐一起进门了。看着哥仨挺兴奋,可一进门又使劲压着,怕大人们看出来什么,使劲装的若无其事。
哥仨被大人们盯着,实在扛不住了。头自然的垂下了,六只脚拧着地面,没人开口。
“说说吧,有什么事这样高兴?”一般这会儿都是交给冯锦飞的,都已经习惯了。而回话的也多是冯迪,他稍微年龄大一点。
“爹、娘、赵叔、裴姨、姥爷,我们参加队伍了!”冯迪很正式,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是宣布决定的意思。
“什么队伍?”苗老头一听就头炸!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爹,别急!说说吧,你们参加的是哪一方?”
“是华中局大院里筹建的队伍,还有省府大院的、市政厅大院的。都是这些人牵头。他们串联拉队伍,说是要保护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冯迪算是大概说清楚了。
苗老头一听全是大官家的,想来不会有大问题,就不言语了。
裴青听着自家孩子都跟着干部子弟,也没意见。赵锦成是庆幸儿子侄儿没跟他站对立面。
苗素馨一直在冯迪的事情上只关注文化教育,其他都是冯锦飞做主。
“小迪,爹爹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把那些帽子抛出来咋呼人。”
“爹,其实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只是爹爹不是说人没有经历就无法真正的长大吗?正好他们找到我们,又说了具体目的。孩儿考虑他们这方应该跟咱家大人们的立场一样,就觉得可以掺和。也算是经历经历,没想着要怎么地。”冯迪说完也有些紧张,看着冯锦飞,等着答复。
冯锦飞看着儿子,长大了!自己这个年纪已经带着锦成从济南逃难了。也该让他们自己做主经一些事儿了。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仁锋仁锐!别违背本心!爹爹跟你说的那些必须遵守!”冯锦飞不可能让自家儿子违背道义。所以含蓄强调了师门戒律。
“冯大爷,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冯迪还没开口,赵仁锋接茬了。
冯锦飞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在赵仁锋眼里并不是如他心里那样亲近,甚至在裴青眼里也如此。自己这话出自本心,却可能有些没顾忌到孩子的自尊心。
“好,仁锋也是大小伙子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仁锐也行!”
裴青那心眼儿能开车过去,根本考虑不到这些。看到冯锦飞赞扬儿子还挺开心。可赵锦成看出点来,可这没办法。从他加入组织的那天就已经跟过去割裂了,两家现在能如此走往他已经满足了。从心底他也不希望自家儿子有个江湖人身份,毕竟现在的社会里根本容不下。
冯迪是明白爹爹说这话的含义,对着冯锦飞点点头,很郑重。
早上冯锦飞到了市政厅大楼,照惯例进了肖成汉的办公室。然后泡了茶,整理了办公室。
“看看这个!”这时候肖成汉进了门,随手把手里的报纸给了冯锦飞。
冯锦飞有点迷糊,即便是看着这标题也迷糊。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这没个具体的标准,该怎么打破呀?
“市长,这没法界定呀!”
“界定?你以为需要咱们统一个标准吗?不是,随人想,随人定!今早上已经有人开始砸百年老店的牌匾了!说那名字是……”肖成汉真的倍感无奈。
“牌匾?”冯锦飞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这不是文化吗?怎么就成了还打掉的?难道传统的都是该打掉了的?那是不是祖宗的坟墓也该刨了?纯粹尼玛胡闹!“上面没有标准,市里也不能自作主张定标准,这本身就是放任,让参与的人随意放大,最后由无底线了!”
“你去跟老刘说说,别去找麻烦了!都是些死物,别把他那老骨头给折进去了。”肖成汉首先想到的是文物所的老刘。
“小冯来了,别担心我!我不会去,去了也管不住!小冯你说,这都是祖宗留下的文化啊!都是祖宗的辛勤劳动啊!不是说劳动人民吗?这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呀!怎么就这样毁了!毁了!都毁了!”老刘说的颠三倒四的,可泪流的的哗哗的。
冯锦飞把脸盆架的毛巾涮了一下,拧干递给老刘。默默的陪着他,没说话。他自己也憋着一肚子气。这特么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