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奇,打完了吗?”
“结束了啊……你为什么还抱着那个箱子啊?”
拨开灌木丛,艾文奇在不起眼的树荫下发现了终末。
她抱着盛满面包的小箱子——或者说是大盒子——静静地蜷缩在浅浅的阴影下。
“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终末站了起来,甩了甩头发,将想象中的灰尘和溅射的黄昏散了出去。
“呼……我记得我刚刚说过原因啊。金鱼艾文奇。”
一边说着,她一边自顾自地走到了马面前:“艾文奇艾文奇。快快快,冲冲冲,马上就要天黑了哦。”
艾文奇看向远方。就算天穹并没有被落日染红,艾文奇也可以从远处的阴翳中目见一天结束的信信号。
“来了老弟。”
艾文奇习惯的终末的随意和任性,先于终末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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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刚刚溜得真快啊。我竟然没怎么发觉。”
艾文奇确实加快了速度,放到五年前,这是“被交警看见就会吊销马匹驾驶证”的速度。
crazy!Keep-on-driving!
虽然艾文奇并不会卡牌游戏,他也没有见过翅膀像喷气飞机机翼的龙,但艾文奇确确实实地感到了加速时的“clear-mind”。
“哼哼哼,那当然啦。”
看不到终末的表情,但感受到背后的温暖,和她衣服上金属条的硬度,艾文奇便觉得自己可以稍稍感受到终末的感情,和她自己的人生哲学。
“逃跑可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哦,虚张声势也是。”
喂,你承认自己是在虚张声势了吧?
但艾文奇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片刻后随口应和了一句。
“啊……是这样的呢。”
艾文奇觉看到了更深的世界,但却也似乎听到了,和风融为一体的,长长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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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
赤轮下坠,在那庞然大物完全坠落到硕泽身后之前,艾文奇已经到达达想要到的地方了。
“啊啊啊,终于到了啊,艾文奇。”
终末从马背上跳了下去,落到地上时的动作很轻。浮在地上,站稳,她向后仰,活动脊柱的时候,金色的长流到了空中。
“啊,虽然到达了,但比想象中的慢啊。而且是慢半天时间啊。”
艾文奇旁敲侧击。
终末哆嗦了依稀。
“这……这也没办法嘛。这点事小事就不要在意了。”
她踮起脚,又踏了下去。
匍匐于艾文奇一行人面前的湖旁小丘上的,是一座白色调的,城墙似的环水长廊。
五阶拼石台阶上的那扇门似乎有点损伤。结合墙面的伤痕,艾文奇觉得这是主人太过粗暴地开关门的接过。
门轴……等等,怎么没有马厩通道啊?
走近时,艾文奇确定了。这里确实没有找到前排安置的马厩通道。
但这再怎么说,这也是和“皇家宫殿”地位相近的地方,西部地区的马匹量也很多。这里竟然也会没有放置坐骑的地方,真是奇怪。
“啊,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怎么了?”
“情况有点尴尬啊……你先等我一会儿。”
“到底怎么了啊。”
艾文奇正一边无意义地重复摸头的动作,一边构思现代马厩的构成。
在终末把抓住的手咬在嘴里的时候,门开了。
“哈,艾文奇,你果然在今天来了!”
伴着门轴,门板和门周围墙壁的呻吟,熟悉的声音又传到了艾文奇的耳中。
“啊啊啊,不要再咬了。”
抬头,水机先生的“振奋”到“轻鄙”到“疑惑”的表情变化,尽收艾文奇眼中。
(虽然眼前这个女孩自称邪至尊,但她却和‘神之子’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真是奇怪又莫名让人厌恶啊。)
艾文奇觉得他是这么想。
“啊,水机先生,你来了。”
看对方也没有说出什么的意思,艾文奇开始尝试引导话题。
把手拔出来,艾文奇拴起了缰绳:“我现在有一事相求……水机先生,请问这里面提供马厩……也就是停放马匹的敌方吗?”
艾文奇终于把手抽了出来。
“啊……嗯,虽然没有,但你带进来也没问题。”
水机先生并没有过多地在意什么。他走到马前,有压迫感的头微微下低。
他用手抚了抚马的下巴。
艾文奇不知道的,具有烈马设定的“阿伽鲁斯坦之刃”,竟直接僵在了那里,任对方宰割。
艾文奇向前走了一步,水机便顺着他的势头,走进了屋内。
“这个东西还挺有意思的,你之前就是用它代步吧?”
“是啊,水机先生没有骑过吗?”
终末舔了舔嘴唇,又摸了下项圈的边沿,然后默默地跟在了艾文奇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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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五阶台阶,正式进入墨瑙之家后,艾文奇看到了异样的整洁感——就算很多东西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他也能感到清扫者的一心一意。
脱下陆行靴,穿上纸白的一次性拖鞋。将鞋放到鞋柜里时,艾文奇便看到其中的,可以和盐玦整理相媲美的整齐。
“就这样把马带进来真的好吗?”
“切,带都带进来了,就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
被水机训斥似的同意了后,艾文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的牵引下穿梭于奇艺的白色调墙壁之周,前行在淡棕色的地板之上。
点缀在角落里的翠色非常柔和,不抢眼也不可缺,和这片人工味十足的空间相互补充。
“这里大概就可以了吧。”
一番周转,艾文奇从另一个门出了室内建筑。
而他面前,则又是一处绝景了。
落日黄昏,残温被连接硕泽的人工草地拽住了手。风抚草动,连绵的碧浪推向左侧,悬浮的石块散出奇艺的蓝光。
这应该是一块非常大的灰黑色岩石,近似菱形的中心处有一个拳头大的贯穿孔,自这孔向四周扩散的裂痕将它分成了若干块碎片——具体有多少块是可以知道的,但艾文奇并不想数。
水机正一边推着小铁架车,一边在向硕泽的岸边走,终末也赤着脚,跟在他的身后。他应该在眺望远方吧,完全没有发觉蹑手蹑脚的终末。
“啊,水机?”
“嗯?”水机自然地回过头,看来,对终末的接近,他也不是毫无察觉的,“丫……有什么事吗?”
“叫我终末就好了。”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向前探头,“你在看什么啊?”
水机咂了下嘴。
“没什么。”他突出一口白雾,“算了,既然终末你跟着艾文奇,我也不隐瞒了。”
他宽阔的背阔肌之后的之后,金鳞轻跃的湖面躁动起来。从大概是湖中心的位置开始,巨大的波纹争先恐后地向后向岸边拍来。
就算看不到“冲天的金色光柱”,“引导繁星的星座连线”,或者“从海面浮出的无数光点”,艾文奇也可以感受到,这里要出现什么大人物了。
“除了‘昏之晨’,墨瑙也担任独忒勒克斯的首席研究什么的,不能推掉的职务。现在还频繁地在地表和地底穿梭。”
“啊啊,这样啊,我懂了。”
终末歪了歪头,连艾文奇也知道,她并没有明白。
“这么说,墨瑙先生现在要回来了?”
艾文奇发问了。
终末盯着颤动的石粒,似乎想从看似不规则的运动中找到什么规律。
“是啊。不过艾文奇,墨瑙不是男的,她可是我的……”
水机的声音被巨型海色翡翠砸到岸上的声音盖住,终末这样的一般人看不到,但艾文奇可以从俯视角度看出硕泽的异象。
那片散发水纹的区域之上的湖空出现了空缺,而在那片区域的正底现出纯黑的虚无的微观元素组成,是艾文奇从未见过的。
似乎确实有什么要出现了。
散落在黑色的光点聚集起来,向上浮动,逐渐变成了人的形状。
整片硕泽的水纹在人型上浮到水面上时消失,而那闪烁金色的湖面,如结冰般宁静。
它踏到了水面上,如在阿堪林立斯皇家花园里散步般,静静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每走一步,它……她身上的些许光层便化为蝴蝶的影子,向着天空消散。
拨开光层,她的身躯逐渐显现了出来,具体的细节也让她脱离了范范的人形素体。从赤裸的脚向上,白皙的小腿,膝盖,和覆盖到大腿一半的,宽松得像裙子的短裤。
在那之上,是纯白的实验长袍,及腰的淡灰白色长发,和白皙得不正常的肌肤。
上岸后,湖面才渐渐得散出了波纹。自湖中央到到岸边,她走过的那条线上,一阵阵涟漪,渐渐得绽放开来。
“……你回来了。”
“哟,我回来了。”
艾文奇本以为,墨瑙是和玄琉很像的美型肌肉男,或者是凹凸有致的青年美女。但映入艾文奇眼中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和终末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她脱掉帽子,发梢脱离了约束,翘了起来。
水机接过帽子,将它翻了翻,小心地放到了推车上。
“哈→↗,你就是‘神之子’的艾文奇吧。幸会啊。”
艾文奇稍有迟疑,但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向对方伸出了手。
“啊……幸会幸会。”
看到她的双眼,艾文奇便不由自主地生起敬意。那是夏草的明亮翠色,那双眼眸,似乎可以看穿艾文奇的内心。
不知道终末在干什么,但不管怎样,她没有做奇怪的事就行。
“我没有直接迎接你过来,真是抱歉。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很轻松得找的这里吧。”
“怎么样?在这一带的生活还习惯吗?”
她说着客套话,带着艾文奇向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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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墨瑙,仅仅五句闲谈,她就已经掌握艾文奇的大概情况,顺便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和艾文奇的距离拉进许多了。
坐到房屋的台阶上时,艾文奇发现她的脚上已经覆盖一层纸鞋了。
她在那里停了停。毕竟艾文奇一行人——主要是终末——要手动穿鞋进屋。
“说起来,这位金发的……小姐是谁?”
终末回过头。她金色的长发沾染夕日的辉煌,勾出一种虚幻的美丽。
“啊,墨瑙瑙,我就是等你这句话!”
她站到了室内,正背夕阳。但现在,艾文奇也只能看到她镀上一层金色的白色短裙,膝后嫩肉的嫩红,和微微染上泥和草原味道的,并不怎么纤细的小腿。
“我可是,艾文奇最重要的人哦。”
啊,终末进步了。至少她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艾文奇的妻子之一”这样的话了。
但这么说,也表现出终末的独占欲……不过,对小孩子用“独占欲”这样锋利苛刻的词,真的好吗?
不过,一般来讲,听到这种话,其他人应该会自动理解成“我是艾文奇的女儿”吧。毕竟现在,艾文奇已经29岁零30月了。
“哦?”
墨瑙轻呼了一声,然后仔细大量了一下终末的面相。
她又向前弯腰,探出头。是在看终末腰间的金色环带吗?
“艾文奇,虽然过程可能不是那样,但就结果来看,你很危险啊。”
“……我不想否认,但墨瑙先生能不能不要这么笑啊。”
“哈哈。”
墨瑙笑了出来。这或许就是“银铃般的笑声”吧。
“那快进来吧。时间到了,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