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到了这一代,只有兄弟两人。吴世诚心中百感交集,只希望小月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沉默一会,端木拓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对了,他还给了我几封信。有你写给永福的,还有永福写他的。”
吴世诚登时喘不过气来,额头上渗出冷汗,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双腿跪了下来,喃喃说道:“是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公子……”
端木拓大笑出来,摆了摆手,说道:“支点银号的银子,也不算得什么大事。我知道,你向来很委屈,空有一身本事,可又无处施展。所以才迷上了赌钱,又喜欢找最贵的姑娘,开销一定很大。”
吴世诚已经听不出真假了,只觉得一会置身冰窟,一会又身陷火炉,浑身哆嗦起来,说道:“公子,我再也不敢了……”
端木拓摇了摇头,笑道:“喜欢赌钱,喜欢姑娘,又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男人才活得有滋味,活得有滋味就会怕死。知道怕死的人,处处都会小心谨慎。所以我有件紧要的事情,拜托你去做。”
吴世诚眨了眨眼睛,又生出一线希望,低声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端木拓盯着吴世诚,慢慢说道:“你肯定也听说了,我去见平等王,打算跟他做笔买卖。得找个靠得住的中间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
吴世诚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摇头,说道:“公子,千万别跟他谈生意。地狱里的阎罗王,他……”
“你不明白的”,端木拓抬了抬手,插话说道:“大掌柜是黑火的鬼奴,原本他最合适,可惜已经死了。平等王若知道是我逼死他的,你又很想为他报仇,一定会相信你。只要他信得过你,以后的买卖就好做了。”
吴世诚慢慢清醒过来,有些听明白了,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他若信不过我,如何是好?”
端木拓仰头大笑出来,说道:“二叔说笑了,他怎么会信不过你?”
吴世诚心如死灰,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故意要折磨自己。猛然觉得自己这般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可若真要去死,偏偏又舍不得。
端木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我只不过让你给九王带几句话。”
吴世诚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想办法。”
端木拓轻轻笑了笑,低头凑到吴世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吴世诚皱了皱眉头,问道:“真要这么说?”
端木拓直起身体,答道:“去罢,我早就跟他谈妥了,你放心就是。等办好了这件事,银号的生意,我都交给你来打理。”
吴世诚有苦难言,慢慢站了起来。整个人如虚脱一般,左右晃了晃,转身便要走出去。
端木拓突然说道:“等一下。”
吴世诚大吃一惊,险些站不稳,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端木拓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别再去纠缠顾晴。丁烦脾气不好,我可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吴世诚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小楼里又安静下来,端木拓似乎也倦了,懒得再走动,侧身倚在小桌旁,微微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言。
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烬。天色渐亮了,端木拓仍是倚在小桌旁,却似一动也没动过。
太阳天边探出了头,阳光落下来,将小院映成红色。端木拓突然睁开眼睛,仿佛那阳光也照进了他心里,起身慢慢走了出来。
池塘里几株青莲,也像是刚刚睡醒,慵懒地舒展开身体。荷叶上缀着几颗露珠,闪烁着金色的光。端木拓迎着阳光,站在池塘边上,看着那几株青莲出神。
太阳渐高,小梅山上稀薄的晨雾散开。百花园里也热闹开了,不时传来喧哗声。
不一会,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变得轻缓,又在身后停下。等了片刻,来人说道:“雷大胡子闯进牡丹楼,把人都赶了出来,只留下顾晴她们三个。”
来得好快,看来雷胡子也心急了。那就委屈三妹一下,把戏演足了。端木拓拿定了主意,也没答话。
苏三娘又说道:“我也拦不住他。丁烦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端木拓也没转身,只问道:“雷胡子没说什么?”
苏三娘答道:“他说要包下牡丹楼,可这又算怎么回事……”
“好了”,端木拓抬了抬手,说道:“万花楼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欢迎客人的道理?你既然是掌柜的,这种事情还办不好么?”
苏三娘没接话,也没走开。
端木拓转过身来,轻声说道:“这几天,我只想静一静。除了你,什么人也不见。”
苏三娘松了口气,说道:“放心罢,外面我会照看好的。”说完不再停留了,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两天,万花楼里生意兴隆,唯独牡丹楼静悄悄的。就连相熟的恩客想去吃杯茶,也被拦在外面。
京城里好事之人便传开了。牡丹楼里的三朵名花,被一位豪客包了起来,日夜寻欢作乐,尽享齐人之福。引得一众登徒子艳慕不已,又纷纷感叹是可忍孰不可忍,准备筹措银两为京城少年扳回面子。
不过江湖上,却风声四起。十二连环坞被青龙会压了多年,雷公等到了机会,终于要出手了。京城周边许多门派,都暗自约束弟子,不得进万花楼招惹是非。连六扇门也闻风而动,加派了人手巡查,生怕在天子脚下闹出大乱子。
第三日上午。
牡丹楼三楼大厅里,一应家具摆件都撤得干干净净。正中摆了张大桌子,三位绝色美女围坐在一起,个个都是神情凝重。
一个红衣少女眼睛微闭,右手握拳放到嘴巴,低声嘀咕几句,猛地朝桌子上一甩。两颗骰子“咕噜”转了起来。点数落定,少女先摸了两张骨牌,另外两人也依次摸了两张。三人凑在一起,却是在玩牌九。
雷天罡坐在桌旁,仰头喝光剩下的半坛子酒,随手将酒坛丢在地上,只盯着红衣少女跟前的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