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铭心见他眼睛都哭肿了,又想起吴世叔样样的好,心里悲痛不已,差点也哭了出来,莫名又生出怒气,转头看着老杨,问道:“你快说,谁害了吴世叔?”
老杨低下头去,答道:“前些日子,老爷让我陪他去趟西北,半路上见了几个陌生人,突然就发疫病死了。接着来了许多公差,又说老爷是偷盗官银,畏罪自杀。”
端木铭心怒火中烧,喝道:“胡说八道。我要去找他们,看谁敢胡说?”
老杨抹了抹眼泪,说道:“小公子,没凭没据的,你能去找谁。”
“我”,端木铭心心乱如麻,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喃喃说道:“我去找他们,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杨摆了摆手,也没接话。
端木铭心深吸了几口气,猛地回过神来,问道:“世叔的尸首在哪?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老杨抬起头来,答道:“老爷一死,来了好几拨公差勘验,连尸首也带走了,只让我回老家报个信。我一回来,就上山去找小姐。”
端木铭心愣了一会,见小月还在哭,只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吴小月哭了好一阵,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端木铭心,问道:“爹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端木铭心登时想起来了,答道:“走,跟我回山庄。”
吴小月惊恐万分,猛地把手甩开,连连摇头,说道:“不去,我就不去。你们,是你们害死爹的。”
端木铭心目瞪口呆,愣了一会,问道:“小月,你说谁害死你爹的?”
吴小月不哭了,抬手擦了擦眼泪,大声说道:“是拓哥哥,就是他害死爹的。”
端木铭心却不相信,当即说道:“不会的。小月,你别乱想,先跟我回去。”
老杨走了过来,护着吴小月,说道:“听公差们说,老爷只是丰利号的掌柜,哪有胆子敢偷朝廷的官银,肯定是被人逼迫的。”
小月咬了咬牙,瞪了端木铭心一眼,说道:“就是拓哥哥逼的,爹说起过,我听见了。”
端木铭心沉默一阵,点了点头,说道:“小月,别哭了。你不愿上山,我留下来陪着你。”
吴小月怔了一下,一把抱住他,头靠在肩膀上,“哇哇”哭了起来,断断续续说道:“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端木铭心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劝道:“没事,没事。我会照顾你的。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问个清楚。”
吴小月抱紧端木铭心,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淌在脖子上,端木铭心只觉得凉丝丝的,一直冷到了心里。
过了许久,吴小月哭累了,又挣脱出来。端木铭心哄着她喝了点稀饭,送回卧房睡下。端木铭心思量一阵,先派人上山给程婉报个信,只说自己留下陪小月,又让老杨务必联系上吴二叔,催他尽快赶回来。
过了午时,柳依依还没出房门。程婉收拾了几样点心,装到食盒里,一路走进后院秋水阁,上到二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柳依依在里面说道:“你只管下山去罢就是,还来问我做什么?”
程婉轻轻一笑,答道:“柳妹妹,铭心央我做了几样点心,送来给你尝一尝。”
很快门拉开了,柳依依眼睛微红,往外扫了一眼,侧身说道:“婉姐姐,快进来。”
程婉走进了进去,把食盒放下,又取出几盘点心。
柳依依拉着程婉坐下,说道:“姐姐不用费心,我肚子也不饿。”
两人挨着坐下。程婉打量她一眼,轻声问道:“他惹你生气了?”
柳依依沉默一阵,摇了摇头,答道:“也没有,我只是不习惯。”
程婉笑了笑,说道:“山上是有些冷清,我让铭心找几处热闹的地方,带你去逛逛。”
柳依依冷哼一声,说道:“反正我是个外人,也没跟他青梅竹马的,他才懒得管我。”
程婉看在眼里,笑道:“若说相熟,我也算看着铭心长大,他还不是一样把我当外人。”
柳依依怔了一下,问道:“他一直把你当亲姐姐,如何算是外人?”
程婉点了点头,说道:“他一直把小月当亲妹妹,可平日里再相熟,也比不上跟你一见如故。”
柳依依又愣了一下,脸色微红,低头说道:“哼,我可没看出来。”
程婉心中感慨,女人都一样,年轻的时候,明明知道在他心里,偏偏装作不在,等年纪大了,明明知道不在他心里了,却偏偏装作还在。
沉默一阵,程婉长舒了口气,低声说道:“昨天夜里,山下传来消息,吴世叔在外地染了风寒病逝了,小月才冒着大雨下山的。”
柳依依当即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喃喃说道:“小月爹去世了,我不知道……”
程婉点了点头,说道:“世事无常,我也是才听说的。”
柳依依脸色苍白,说道:“小月自己在城里,肯定很难过,铭心昨晚想下山去找她的。”
程婉笑了笑,接话说道:“铭心也很着急,可他再着急,却也不愿惹你不高兴。若不是我催了他,到现在他也不肯自己下山去。”
柳依依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婉姐姐,都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程婉松了口气,说道:“小月情绪不好,先让铭心陪着她就是。等过两天,都安定下来了,我陪你一起下山。”
柳依依想了想,说道:“我听姐姐的,现在去找他,只怕帮了倒忙。”
程婉笑了出来,劝她吃些点心,又思量着六扇门还要追查下去,铭心和小月在山下怕是不安全,眼下只能找若水观,请武当道长去吴家做法事,也可庇护一二。
柳依依也不再推辞,抓了块点心,自顾吃了起来。
淮左名都,扬州。
隋朝开通大运河后,扬州便成了连通中原和江南鱼米之乡的要地。无数钱粮货物,都从扬州经运河发往大江南北。扬州还是闻名天下盐场,聚集了富甲一方的盐商,两淮盐运使司衙署也设置在此。
汇集南北各地的盐、粮、钱、物,都从扬州装船发运,运河码头热火朝天。两淮之地的私盐贩子,慢慢改做了码头生意。多年传承下来,聚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盐帮。扬州城里的酒肆饭馆,好汉们酒后闲谈,扯到天下第一门派,有人说非少林、武当莫属,有人说是百年前的魔教,也有人说是人多势众的丐帮。可若说天下第一有钱的门派,所有人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句“扬州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