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远给王安邦打完电话,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搞到的药品,就这样被76 号缴获了,他隐隐约约感到可能要出大事了。
这一夜夏明远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明天是星期天,他已经做好了早上八点半和王安邦接头的准备。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转辗反侧难以入眠。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和王安邦都被76号抓住了,他惊了一身冷汗,醒来之后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时他打开王安邦送他的怀表,看了一眼。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去接头,夏明远必须让自己睡一觉,只有睡一觉他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才不会出错,想到这,他到了杯热水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出,一股暖流慢慢温暖了他紧张不安的心,他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
喝完水夏明远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早上一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夏明远那张英俊的脸上。
夏明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一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连忙下床洗漱完毕,穿上淡蓝色的西服就出门了。
八点二十,夏明远准时来到一家早餐铺,早餐铺可谓生意兴隆,桌桌爆满。
他观察四周发现没什么可疑,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先生,您来点什么?”店小二恭敬地问道。
夏明远想了一下说道:
“五个生煎包,两碗小馄饨,两根油条。”
“好嘞!”
夏明远点完早餐,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破例为老师点了早餐?
店小二把早餐端上来,夏明远又暗中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感觉要出事?
他吃了一口馄饨,顺便又看看门口,心里依然是莫名的紧张。
接头的时间已经到了,王安邦没有出现。夏明远放下勺子,定了定心,除了上次王安邦考验他,接头故意迟到五分钟,其余每次接头他都很准时,今天这是怎么了?再等等吧,也许他有什么事耽误了。
他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打了会呆,他多希望王安邦能出现在他眼前,和他一起共进早餐。
对夏明远来说,王安邦不仅仅是他的小学老师,更是他的精神导师……
此时,夏明远嘴里的吃着馄饨,可是已经吃不出是什么味了,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看来老师是不会来了,按规定五分钟之后,他就应该离开,可是他心存希望,多等了十分钟……
现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看着给老师点的早餐已经凉了,他的心也凉了。
他慢慢起身叹口气,然后默默地离开了早餐铺。
现在去哪里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心情失落地走在金陵东路,街道上电车的緑,桥车的黑,人力车的黄,混成一团肮脏的杂色。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都在抢道行驶,
电车不停叮当,汽车喇叭长鸣,人力车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警告着当道的人。
他烦闷的心情,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更为烦闷,现在他该怎么办?
一辆电车缓缓驶来,他想都没想跳上了电车,在离长乐路不远处,他下了车。
他本想给王安邦打个电话,但是已经快到长乐路了,他决定去旗袍店看看。
此时,他心里很矛盾,按照组织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他是不能去旗袍店的,现在没接上头,算不算紧急情况呢?
夏明远的思绪有些凌乱,前面就是长乐路了,去还是不去?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
最后他决定还是去吧,不过他要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夏明远走进长乐路,不停地观察整个街道的情况,他没来过这里,只是隐隐约约感到这条街和金陵东路来比,实在是太冷清了,街道上只有几个过往的行人,但是看着似乎很正常。
此时,夏明远急于见到王安邦,他觉的街道上一切都很正常,然后加快了脚步。
前面就是旗袍店了,夏明远突然发现,旗袍店门口站了几个巡捕房的巡警,正在低头说着什么。
他心里一惊,如果现在转身离开,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放慢脚步,把目光投向了旁边。
当他发现旁边是三味书店时,直接走了进去。
书店里冷冷清清的。
夏明远顾不得想别的,他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心里在不停地盘算,这里是法租界,发生了什么事?巡警为什么会去旗袍店?
“老板,您这生意可不怎么样?书多人少。”夏明远随便拿了本书,去结账假装开玩笑地说道。
书店老板五十多岁,身穿褐色棉麻长袍,带着一副老式花镜,瘦瘦的脸上都快挂不住眼镜了,无语的笑笑,然后左右看看,悄声说道:
“谁还敢来看书?”
“怎么了?”夏明远瞪大眼睛问道。
老板看了看外边,悄声说道:
“你不知道,昨天这里发生了枪战,前面那家旗袍店的王老板被76号抓走了。”
老板说完一脸紧张,他的话音刚落,夏明远手里的书“啪”掉到了地上。
老师被抓了?
他弯腰捡起书,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板看看四下没人,继续说道:
“你说这是什么世道,旗袍店的老板娘昨天死了…….哎,我告诉你……”
夏明远已经快站不住了,他扶着柜台问道:
“什么?”
书店老板面露钦佩的神色,说道:
“你知道吗?就在昨晚有人杀了两个76号的狗特务,今天一早巡捕就过来了…….”
老板还想说什么,看见有人进来连忙咳嗽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个消息对夏明远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老师被捕,师娘牺牲,夏明远强忍着泪水,匆忙离开书店。
就在夏明远刚刚离开长乐街的时候,丁庆生带着人来到了旗袍店。
丁庆生是被手下从迎春楼叫醒的,他昨晚喝多了,他没想到有人会夜探旗袍店,更没想到自己的手下被人杀了…….
巡捕房的几名华人巡捕对76号是敢怒不敢言,昨天76号大规模抓捕,日本宪兵和76号压根就不把巡捕房放在眼里,今天76号死了两个特务,其实几名巡捕都知道,这肯定是共产党干得,他们心里都挺高兴,但是表面还得装。
“丁队长,你说什么人这么胆大,敢杀你们76号的人?”一名巡捕故意问道。
丁庆生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们晚上不是有巡捕值班吗?怎么没发现有人行凶?”
巡捕斜了丁庆生一眼笑道:
“昨天白天,你们动静那么大,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晚上我们都去仙乐斯玩了。好了,丁队长就别生气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几个巡捕相互看了一眼,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丁庆生气的踢了一下旁边的柜子,双手叉腰对手下说道:
“你们赶紧给我好好查查,看看丢什么东西没有。”
几个手下连忙把房间又检查一遍,说道:
“报告队长,好像什么都没丢。”
“屁话!什么叫好像?这房间就是丢了东西,估计你们也不会知道。看看现场有什么可疑的没有?”
苏灿在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76号的特务什么也没发现。
现在,两名特务躺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丁庆生蹲在地上,查看了特务的伤口时,吃了一惊,心想,这个共党夜探旗袍店,不但胆大,而且身手不一般,一刀毙命,另外一个虽然用了两刀,但是可以看出,他出手很快,而且很有力量……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共产党能不怕危险夜探旗袍店,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看来,昨天夜里共党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丁庆生原本昨天晚上还想来旗袍店查岗,结果他去了迎春楼,就挪不开腿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他考察完现场,就风风火火的回到76号。
他要提审王安邦,他想知道王安邦把什么东西藏在旗袍店?他更想知道,昨天晚上夜探旗袍店的那名共党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