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窗外看到那个机械般动作的女孩时,他就知道了。
独自一个人,疯狂吃甜点的家伙,多半是在假装自己还快乐。
或者更直接,假装着自己还一本正经地活着。
顾梓言对此太了解了。
她也许,和他一样。逐渐厌弃着,许多人,许多事。
他有时会回想自己的过去。
对着穿衣镜里,自己苍白怪异的脸,回想着从未正常的过去。那种感觉,很奇妙。
灾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五岁那年,妈妈带着他去见那个男人,他所谓的血缘上的父亲。
小小的人儿,在那个人的威慑下,嗫嚅着,依然想要争辩。
“我不要姓叶。我姓顾。”
他要和妈妈姓。
而眼前这人,与他毫无瓜葛。
那时的他还听不懂很多事,比如什么是亲子鉴定,或者这样那样语气不善的威胁。
更听不懂大人之间的争吵。
可是即便有那么多的不理解,他还是逐渐学会与那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甚至会偶尔开口叫爸爸。
小顾梓言其实一开始并不那么讨厌爸爸。
虽然爸爸的笑容克制而疏离,挂满了三岁孩子都能看透的虚情假意,但总是好过妈妈的阴晴不定宛如定时炸弹。
直到他第一次被关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一天一夜。
那种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绝望和恐惧,他至今记得。也许他的幽闭恐惧症和其他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却早已模糊不清。也许是因为一件玩具,又或者是一道算术题。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那时开始,才真正明白那个男人可怕的控制欲。
虽然那人从不对他动手,但手段却比普通的肢体暴力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只不过,是那个人闲来无事,想要打磨成型的一件物品罢了。
物品的命运,便是只能被塑形,只能被掌控。
为了避免惩罚,他便只能努力变成那个人要求的样子。
他让自己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聪明伶俐,阳光开朗,是老师同学都喜欢的类型。
他也早早学会了喝酒。
十来岁的他,面对那个人身边那些,嘴脸同样惹人生厌的大人们,也最终变得游刃有余。
这种生活,真令他恶心。
可是他的妈妈,却一次都没有来救过他。
后来顾梓言想过,如果当初懂得多些,也许就会意识到妈妈的斯德哥尔摩症状。
是的,他的妈妈,曾经是爸爸带过的学生。
再后来……
顾梓言不愿回想。
妈妈悄无声息的,蹊跷的死,抑或是他无意中发现的,父亲的秘密。
那些女人,那些龌龊肮脏的,仍在继续的勾当。
年轻男人站在玻璃窗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那个女孩……长得倒是和她那堂姐挺像。
……
【木耳小姐】所以说,您是——?
【4894926】嘘,我是京市晚报的记者哦。
【4894926】我希望能帮到你。不过结果怎样,也要看你的配合。
【木耳小姐】……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顾梓言轻嗤。
小姑娘,在犹豫呢。
那你自己呢?
他的心底,终究有这么一个疑问。
【我已经受够了。】
他想起小姑娘此前这样说过。那么姑且,也就算是他的答案吧。
会后悔么?应当不会。
他笑着自己的优柔寡断,摇摇头。
说起来,那小姑娘真名叫什么来着?林阡陌。
这名字,竟带来一瞬间的熟悉感。
有什么从脑海中划过,他抓不住。
算了,随他吧。应该也不重要。
那时的他,做了这样一个他一生中最草率的决定。
……
“喂,小哥哥。介意我坐这里不?”
“诶?”
在后来的某一天,他们四目相对。
她已不再是她。
那双眼看过来的时候,胸腔内那种心脏停跳一拍的感觉,冲击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好熟悉…好喜欢…好紧张…
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
可是怎么办呢。
这盘棋,好像很难顺利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