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二娘的身影慢慢的变小,然后看不见了,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屋内谈话的少年走了进来,哼了一声,道:“祖父,这个姑娘真是恬不知耻,偏您还那样夸奖她,她就蹬鼻子上脸厚着脸皮叫您爷爷,什么时候您有她这样的孙女了?”
族叔瞪了少年一眼,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无力,暴躁非常的吼道:“你们要是有她七分的出色,也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如此操持。她的见识已经比大多数男儿都要好了,谈吐举止都不凡,看着就落落大方的合人眼缘,她叫我祖父虽是高攀,可那言辞之间,却无半分逢迎谄媚,倒像是真心实意的敬重我。真心也罢,假意也罢,她如此年纪的闺阁少女有这般不动声色的本事,已经是了不得了。”
长叹一声,见孙儿脸上仍是一片懵懂,更加的惋惜:“若是个少年郎,定能有大出息,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也能光耀我黄家的门楣了。”
那少年嗤笑一声,反驳道:“祖父,你不会是糊涂了吧,人家可是姓王呢,不姓黄。”
族叔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神色倒是为之一震,喜上眉梢:“女儿这般出众,那养的儿子定然也不差了,我记得她有一个哥哥,如今正在京城里读书,准备着参加今年的秋闱,正好,此次你便跟着你父亲进京,寻个由头,结识他哥哥,将来,也好有个助力。”
“祖父什么时候也这做起这结党营私的勾当了?”少年撇撇嘴巴:“你今日倒把人家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族叔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伸手在孙子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净会胡说,再不好好读书我就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反正你肚子里也干净的不得了,没半点墨水,白丢了我们的脸面。”
少年挨了训斥,垂着头争辩道:“祖父,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官,会做官的人不一定读书就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族叔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称赞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孙儿啊,也算有些明白。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去结交那王岳,沾染点书香气,便是祖父的希冀了。”
徐晚等王氏好的差不多了,才重新启程回了抚石镇,路上又走的慢,五六天已经过去了。
徐晚望见抚石镇的边界,脸上便带了点笑意,好不容易瞅见一家茶馆,忙让停了轿子,扶王氏在茶馆里坐下,看着王氏脸色蜡黄中带着惨白,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干瘪核桃,心中不忍,便寻了店家问道可不可以借贵地的锅一用,热些汤药给婆婆喝。
店家是对年老的夫妇,见她态度温和,言语诚挚,又孝顺公婆,便同意了,见她那出一个酒壶,拔开了壶塞,然后选了一口锅,添上些水,加了把柴,就那样煮了起来。
寻思着怕是因为药味儿大,怕沾染了在这里,才这般费事儿的。夫妇相视一眼,这个小妇人倒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店家加了一壶好茶放在王氏的跟前,笑着道:“您先喝些茶暖暖胃。”
王氏哎呦一声,直起身子,拨开头发,把脸露出来,瞪着眼睛看向两人,忍着腹中如铰的难受,摆手摆的像是个拨浪鼓:“我不喝这东西!”
店家夫妇此时方才认出了眼前这佝偻的老妪便是抚石镇响当当的人物王氏,黄老大的婆娘,这镇子上并没有多大,家家户户也都认得,更何况这黄王二人又是个出名的,几乎无人不知,只因方才佝偻的厉害,乱糟糟的头发遮了面容,才拙了眼,没认出这尊大佛,都知她的吝啬,怕费差钱,便笑着道:“这是送给你吃的,不要差钱。”
王氏这才颤巍巍的倒了杯茶,大口大口喝着。
隔座的两个人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说笑,听起来分外热闹,王氏刚刚腹中难受,便也没心思听,两杯热茶下肚,肠子肚子都熨帖顺畅了,便也侧耳听了起来,原来是说她们的家事。
“人活在世,银钱谁人不爱?可这要是刻薄的厉害了,犯了老天的忌讳,远报儿孙近报身的,如何躲得掉?像那黄老大一家人,我虽没有会过他,但听人说他的刻薄吝啬是世间少有的。穷人吃了他多少亏,据我知道的,都有好几家,因得他们落得个家破人亡,卖女入娼门,卖儿入内廷的!真真是造孽啊。”
又一人说道:“那可不,他辛辛苦苦挣了一辈子,弄了那么些家私,没有享用一日,养了个好儿子,轻轻的松了个干净,背后不知落了多少人笑。我前日里在他家附近,瞅见衙门里的老爷派捕头把他那好儿子抓进牢里去了,还有那些日常赌的,也一并粘连着进去了,把赌坊端了个干净。”
“我瞧着倒是件好事,那赌之一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断了干净,都是我们抚石镇的一大幸事。”
“……”
王氏坐着听着,不知怎的就悲从心中来,眼泪流了一脸。
徐晚服侍王氏吃了药,和店家道了谢,把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默然无声的走了。
店家见了便夸赞起了徐晚来,茶馆里人不少,又都是些爱说长道短论人家闲事的,那赞誉就慢慢的流传了出去,渐渐的,整个抚石镇都知道了王二娘的贤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到家了,王氏便与黄老大抱头痛哭,好不伤心,但是却没有号丧了。
徐晚看着,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也就退了出去,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出门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了,她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的振振胳膊踢踢腿,衣服也不换,就那样风尘仆仆的躺倒了床上,再不想动弹。
许久没有出来活动的系统此时蹦了出来,智障儿童欢乐多一般:“徐晚啊,进度条快完了,说明你马上就要完后任务了,再加把劲儿!”
徐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昏睡了过去。
系统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毛,然后嘴角又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四周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徐晚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