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探险者小队只停留了一晚上，带上足够的口粮跟水，一大早就出发了。
雷夫从他们手里换到了十发猎枪子弹，还有几大包精盐，还有一本书。我并不是什么爱好读书的人，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也不知道这书究竟有没有名气。
“格林杰夫诗集精选。”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
“林海哥，这个格林杰夫是个很著名的诗人吗？”雪莉抱着诗集，一脸小星星地看着我。
“额，你问我这种问题。”我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说实话，虽然我是个当兵的，但是本质上还是个大老粗。”
“没关系！”雪莉将诗集举到我的面前：“那么，林海大哥，你可以教我认识字吗？”
“额，可以啊。”我拿过诗集，翻开，看到了第一首诗。
糜烂
我坐在椅子上，
忽然嗅到一丝丝腐败的气息。
接着，
我看着自己。
肌肤瞬间变得斑驳，
大片大片如破碎的玻璃般的
的裂痕，
接着破碎。
从肌肤，到鲜血，到红色的肉，
到内脏。
一丝一丝地剥离，
白色的地砖染得鲜红，
我起身，走到镜子前。
看自己，
洁白如雪骨骼灯光下似乎散发着光芒，
盯着那原本属于双眼的黑洞，
仿佛在透视自己的灵魂。
问自己：
摆脱这糜烂的躯体了吗？
“这是什么狗屁诗？”我合上诗集。
“怎么了？”雪莉看着我，一脸疑惑。
我想了想，挠了挠脑袋说：“额，老实说，这上面的东西我看不太懂，不过当然做认字教材也是不错的。”
“额？是他写得不好吗？”
我把诗集交还到雪莉的手上：“也不能这么说，你先拿着吧。”
“唉？你们看明白这本书了吗？”雷夫大叔走进来，一脸笑意，看来昨天的收获让他很是满意。他的手里拿着一瓶酒说，得意地晃了晃：“这是我从他们那里换来的，这可是正经的好酒，跟我酿的可不一样，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纪念一下。”
“真是，爸爸每次换到好东西都会吃一顿好的。”雪莉笑道：“我去帮妈妈准备菜肴。”
雷夫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然后对我说：“来吧，我们兄弟两个说说话。”
“那本书怎么样？”
“额，在我看来就跟狗屁是一样的东西。”我想了想说。
“哈哈哈，林海兄弟你还真是耿直啊。”雷夫大笑了两声，然后突然严肃了起来：“那么林海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大概——”我转了转眼睛，想了想：“大概就这几天吧。”
“我就知道。”雷夫大叔叹了一口气：“我留不下你的，原本我是想把你留下来的，但是我想了几天，你这种人，是不可能留在我这种小地方的。”
“如果是以前，肯定我就真的留在这里了。”我说：“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真的喜欢。只是很可惜，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
“我明白的啊，老哥我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这次跟你谈话，也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正色道：“雷夫大叔，您救了我的性命，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出来，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帮您办到的。”
“其实这件事情，不算难。”雷夫似乎很难开口，沉吟了好久，缓缓说道：“如果你离开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带着雪莉一起。”
“哎？为什么？”
“我已经很老了。”雷夫讲到这里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跟莫莉一直都非常注意保养身体，但是人还是不得不服老啊。”雷夫无奈的摇头：“我不知道我还能欧活多久，我不知道莫莉还能够活多久。如果必须要死的话，我是希望莫莉能够死我的面前的。那样的话，我还能送一送她。”
“可是，雪莉不行。她还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如果我跟莫莉都离开了，那么我真的无法想像她要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
雷夫看向我，满脸的诚恳：“林海兄弟，算是我求你，带她离开，带她去往高墙之城里，传说那里是净土，没有丧尸，每个人都可以安然入睡，枕头边上不用放着猎枪。我希望雪莉她能够过上安慰的生活，不再担惊受怕，我希望她能够接受教育，我希望她能够过上好的生活。”说到这里，我跟雷夫都扭头去看正在院子里跟莫莉大婶一起忙活的雪莉。
“老实讲，雷夫的大叔，我真的没有理由拒绝你。但是我希望您能够明白一件事情，我要走的路可不平坦，这一路我真的没有自信说安安全全地将雪莉护送到高墙之城里，还有——唉，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如果您真的想好了，我会带着雪莉一起离开这里的，同时我也向您保证，我会尽我的所有能力来保护她的安全，直到，将她送到高墙之城。”
“谢谢你，林海兄弟。这件事情，我也跟莫莉商量过了，我们老两口在这么多天看过来，真心认为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把雪莉交到你的手上我非常安心。”
“谢谢你们的信任，还有，这件事情，你们跟雪莉谈过吗？”
“今晚，我们就会跟雪莉好好的谈一谈。”
晚饭的气氛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很多，雷夫跟莫莉都没有在饭桌上跟雪莉讨论那件事情的意思，我也乐得多喝一些酒，少思考一些苦恼的事情。
晚饭过后，我想着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便准备收拾行囊了，便朝莫莉要了个背包，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空空的行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自己孑然一身来到人家家里，吃得用的都是人家的，我有什么好收拾的！
这个时候，主卧那里突然爆发出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声。
看来，雷夫已经开始跟雪莉谈那件事情了。
我叹了口气，现在我怎么感觉自己似乎不被雷夫救更好一些。
“害，不知道柏菲摩力克怎么样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百感交集。
端着酒杯，我悄悄地走到主卧的房门前，静静地听着里面的人的谈话。
“我不，我想留在你们的身边！为什么要我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你们要我去哪里呢？”
“雪莉，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
“雪莉，你必须听我说。”老雷夫语重心长：“我跟你妈妈已经很老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事实上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在城墙之外生活的人总是很难，我跟你妈妈也是思考再三，才选择生下你，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跟你妈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现在，我跟你妈妈都已经快奔六十岁去了，你觉得我们两个还能陪你多久呢？”
“不管，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要陪在你们两个的身边。”
“雪莉，你怎么就不知道我跟你爸爸的苦心呢？林海是城里人出来的，跟他，你终归也能够成为城里人，那个时候，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我不想成为城里人，我只想陪在你们身边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雪莉，我问你，我跟你妈妈走后，你要怎么在这里活下来？靠谁呢？靠你自己吗？你知道每次进到那块死寂之地里的都是什么人嘛？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沾过血你知道吗？我指望你自己活下来，我怕我死的第一天你，你——”雷夫没有说下去，但是我心里非常清楚他后面说得是什么。
“为什么爸爸你就不能够相信我呢？！我是你雷夫的女儿啊！”雪莉大声地嘶吼，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爸爸相信你，但是爸爸不能够拿你的性命去赌！你能够明白，雪莉！这里你的未来注定是黯淡无光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活过第一个月！但是跟着林海走，你可能不会得到一个好的结局，但是，你也可能会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这就是爸爸的赌局，雪莉，你能够理解爸爸吗？”
“无论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不会离开你们的。”雪莉是个异常倔强的女孩子，她非常坚定得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雪莉，你，咳咳咳。”莫莉大婶着急得咳嗽起来。
“妈，你怎么样了，妈？”
“雪莉，虽然妈妈很舍不得你，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够跟林海兄弟一起离开。我跟你父亲都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对于生死早已看淡。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好的未来。”
“与你们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未来。”
我深深的叹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以我的角度，我没有办法评判究竟哪一方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能够做的，只有尊重他们的选择。
“其实啊，我还真是羡慕这些有选择的人啊。”我站在窗户前，端着酒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选择，我这一路上走来，选择又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