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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我

一段时间不见席磊,他整个的穿着打扮,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上身着衬衫马甲,下面一条细格子纹的裤子,十足英伦风,还戴了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很潮。

“你现在是不是成校草了?”我问。

他很勉强地笑了笑。

我们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级宾馆的一楼大堂。想必Linda和荔枝正住在这里。

“好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午……我们……荔枝她吻我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我吓了一跳,“你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没有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Linda和荔枝昨晚到的上海,我和Linda约了今天见面,结果Linda临时去片场了没见着,留了房卡在前台让我在她房间歇着,等她下午回来。我待了会儿,荔枝就敲门进来,好像是要找件什么东西,但就坐下来开始和我聊天,问我和Linda的事。之前我也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但没说上什么话。结果聊着聊着,她忽然就凑过来吻我。”

“然后呢?”

“然后我差一点就忍不住那啥了,趁还有理智的时候我跑出来了。然后就给你打了电话发了短信。”

“你短信里可够含蓄的啊,只说她找你了,结果差一点就上到本垒了。”

“她后来还给我发短信,约我吃晚饭。”

“你怎么回的,Linda不是下午回来吗?”

“我还没回……Linda说在片场有活要干,今天不一定回得来。”

我摸着下巴不说话。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席磊急着问。

“这问题该问你自己啊。愿望是你自己许的,现在已经触手可及了。你自己想想,是要荔枝呢,还是要Linda呀,我怎么帮你做决定法。”

“我可不能对不起Linda,而且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我都不知道荔枝是吃错什么药,明明她之前还有些瞧不上我的意思。”

“你喜欢Linda?”

“我爱她!”

哈,少年郎说起这个字总是如此轻易。

“哪怕是和荔枝之间,你也会选择她?”

“对,别管我之前许的那个破愿望了,但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很怕一个处理不好,我和Linda之间就完了。”

“那简单,走吧。”

“走去哪里?”

“去找Linda,把这些当面告诉她。”

尽管我很急着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让朗克凡拂袖而去,但席磊第二个愿望以这种诡奇的形式达成,我当然也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是的,我认为愿望可以视作达成了,因为现在要不要达成愿望的选择权在席磊的手里,如果他选择去和荔枝吃晚餐,那不用说是一夜春宵,Linda显然是被她姐姐支开了。这一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至少也会保持哪怕一小段时间吧,这样荔枝当然就可算是席磊的女朋友了。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愿望满足器并没有失误,席磊和Linda的恋情,只是达成最终愿望的必要一环,尽管我还不知道,这一环环间的关键连接点在哪里。

希望Linda能告诉我们答案。而这个答案,也许会有助于我了解愿望满足器满足愿望的运作模式。

一路上我好好盘问了席磊一番,想找出些荔枝突献殷勤的前因后果。但他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原本没接触,还有许多幻想,和Linda在一起后,多多少少也会和荔枝有碰面,却越来越觉得,和这位大明星之间有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早就死了原先的心思,一心一意对Linda,甚至想要告诉Linda邮箱的事情。

席磊和荔枝在之前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他都回忆给我听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么,恐怕这缺失的一环,就要在Linda那里找了。

我让席磊到了影视基地再打电话给Linda,Linda很意外也挺高兴,告诉了席磊她的位置。我让席磊先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不让Linda知道我的存在,毕竟席磊要和她说的,是非常私密的话。

Linda戴了顶棒球帽在片场忙前忙后,席磊喊了她一声,她跑过来亲了席磊一口,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又忙去了。女孩子总是往小里看,而席磊现在的打扮则老成许多,两个人完全看不出年岁的差距。

我远远看着,片场总是有许多的围观群众,多我一个,一点儿都不显眼。

席磊找了棵大树靠着,看着Linda,最初时脸上还有焦虑和不安,但慢慢地不知怎么,就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啊,这段情真能长久吗,希望吧。

终于Linda朝席磊快步走去,看样子是告一段落,可以有时间说会儿话。席磊脸上的表情明显又紧张起来。

席磊拉着Linda往僻静处走,我远远跟着,见他们转到一座仿古大殿的廊柱后说话。我不方便靠近,就在外围远远地来回走着,假作踱步参观。

有大圆柱子挡着,他们两个在我的视野里时隐时现,席磊在对Linda说着些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我看见Linda用手捂住了脸,慢慢蹲了下来。席磊显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弯下腰拍着她的背。

Linda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哭得身体抖动,还在叫喊着什么,有几句传到我耳中,但辨不清内容。

此时我能做的只有等待,Linda是荔枝的助理,更是她的妹妹,这时的心境,恐怕是复杂难受到极点吧。

直到十几分钟后,Linda才慢慢平静下来,席磊一直抱着她。随后他们坐在扶栏上开始说话。

约半个小时,席磊陪着Linda回到片场,两人拥抱深吻后分手。我心急着要知道答案,却还是只能压着步子慢慢晃出去,直到出了大门,在外面的路沿上和席磊重新会合。

“真的没想到,荔枝会是这样的人。”席磊劈头就说。

“Linda说了什么?”

“这次来上海之前,Linda才告诉荔枝,我就是那个她通了那么多年信的‘未来男友’,她把我说得很好,说就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所以呢,这和荔枝突然引诱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要最好的,什么东西,她都要最好的。”

美与丑有时只隔着一层皮,当席磊把原委告诉我之后,愕然、恶心、可怜,种种情绪在我心中拧巴在一起。

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家庭,如果有两个女儿,那通常的模式都是姐姐的东西用过后给妹妹用。往往妹妹会因此对姐姐有怨狠,觉得所有一切的好东西,都被姐姐占去。然而在荔枝和Linda之间,却是相同的情境,截然不同的心理。

从小到大,荔枝占尽了家里的资源,她就像个公主,而Linda一直是她的小跟班。所有的东西,她都要最好的,哪怕是Linda有什么玩具,看中了也会被荔枝抢过来。

这种情况,到荔枝进入演艺圈,迅速蹿红后,得到了很大的改变。因为这时候,Linda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胜过姐姐了,而且她被荔枝强拉着成为助理,说是要让她也进入演艺界,但实际上,以Linda的条件,如果不是荔枝借帮妹妹好好把关之名暗中作梗,恐怕早就被经纪公司签走成为正式的艺人了。

Linda心里很清楚,她当然不甘心,但她想自己年纪还小,还有机会,就留在荔枝身边多磨炼一下,把这一行看得更清楚些,将来出道时,总会有帮助。

向未来男友寄出的情书,竟然得到了回复,而未来的男友,也真实出现了,并且似乎很不错。这恍如一场美丽的梦境。Linda忍不住向荔枝吐露她的兴奋与甜蜜,童话般的爱情令她情难自抑。她对荔枝说,这是她从小到大,得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也许正是这一句话,让荔枝决定勾引席磊。并不是席磊有任何地方吸引荔枝,而是这种扭曲的姐姐对于妹妹的心理使然。什么东西,荔枝都要最好的。

所以,她要把妹妹最好的礼物抢过来。

这种变态心理的形成,必然和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也必然和许许多多Linda没有说出来的童年阴影有关。很可能Linda自己,也有一些没有说出口的“恶因”。只是我并不关心这对姐妹花纠葛的来由,我只是心惊,这一环一环,又被愿望满足器算中!

荔枝和Linda的这种关系,是不宣于口的秘密,Linda心里向来是清楚的,但绝不会对外人说。可是愿望满足器背后的神秘人,竟对此了如指掌。他是怎么知道的?而Linda写情书的习惯,也同样是个不会对外人说的秘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席磊许的愿望,完全是天马行空毫无规律可寻的,对于神秘人来说,可算是随机的。一个随机的愿望,所涉及相关当事人的种种隐密,竟都能在他的了解掌控之中,难道说这个人,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秘密?

绝没有人能了解所有的秘密,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无法再深想下去了。

这个世界,变得恍惚起来。

以至于我回到家,对着电脑分析那封材料里是什么触怒朗克凡的时候,走了很长时间的神。

我真的要再继续下去吗,我会触碰到什么样的存在呢?

当然,我当然要继续下去。我回过神,定下心,看起材料上第二页的朗克凡资料。

大致来说,第一页的材料上除了那幅不伦不类的海滩泳照,就是人际场理论的介绍和朗克凡的简历,如就读的学校,何时工作,等等。第二页是履历的继续,具体的内容是朗克凡发表论文的时间,发表的刊物为何,梁应物说克凡在几本国际刊物上都发表过论文,但在这里,只列出了一本名为《人类社会学》的刊物,即朗克凡发表第一篇论文的刊物。继第一篇之后,朗克凡又在上面发表了三篇论文,看起来,这是克凡最主要的学术阵地。

除了论文发表情况之外,还有朗克凡参加历次国际学术会议的具体时间。最早一次,还是在他发表第一篇论文之前两年,可见这份资料的详尽。当然以朗克凡的身份,每年参加的国内外会议就有很多,这上面列出的,估计只是特别重要的,大概两年一次。

我来来回回把这些信息瞧了好几遍,都没看出任何问题来。很正常啊,为什么朗克凡会色变离席而去呢?

我之所以会把这封神秘人发给我的邮件附件直接打印出来带去采访,是因为其中有一些我在网上没有查到的东西。我本以为,这仅仅是个更详尽的背景资料,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估计问题就出在那些网上没有的信息里,这其中藏着解开“你是谁”秘密的钥匙。当然,以神秘人的风格,这只会是钥匙之一,连环套中的第一环。

我比对了网上能查到的公开信息。第一篇论文的发表情况几乎到处都有,不是秘密,接下来的几篇论文,花了些力气,但也都一一查实。然而那些学术会议,网上可查到的很少,偶有提及,也是出自朗克凡自己之口。学术会议是很小众的,搜索引擎抓不到也正常,而且我不知道这些会议的英文名称,估计输入的关键词也有问题。但基于“查不到就可能有问题”这条逻辑,这些会议是最可疑的。

资料上一共列了六个国际会议,两年一次,跨度十二年。我猛然想,怎么这里面的时间间隔就这么规整呢?这又不是奥运会每四年举行一次。我开始意识到,这些两年一次的会议是被精心挑选出来,呈现到我眼前的。

全然不同的主题,相对规律的时间间隔,这意味着什么?

不能吊死在网络上,这样的国际会议,中国未必只有朗克凡一人有资格参加。我通过上海社会科学院,电话联系到几位上海最知名的中年社会学家,打听这些会议的情况。第一位对这六场会议全无印象,让我险些以为这些会议是编造出来的,好在第二位就确认了其中三场会议是他知道的,但并未参加,而第三位社会学家,则参加过这六场会议中的一场。

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个会,朗克凡也去了吧,您和他熟吗?”

“对,他也去了,我和他认识,但没有多少私交。”

“他在那个会上发言了吗?我想了解一下他当时开会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我没什么印象,记得他是提早走的。”

“提早走了?”

“应该是,五天的会议,我就在第一天见过他。”

“呃等等,您说会期是五天?”

“对啊。”

“我想问一下,就您参加过的此类学术会议,通常会期是几天?”

“短的两三天,长的会到一周。”

“会不会有两三周这么长的?”

对方笑起来:“那怎么可能,又不是去旅游。”

破绽终于显现了。

资料上写着的,朗克凡参加会议的周期,没有低于两周的。如果这些会都只有五天左右,而朗克凡在第一天之后就离开了,那么他去了哪里?

这些会议的地点都在欧洲,但我想,他绝不是跑去旅游了。

资料上,他参与的最近一场国际社会学会议,是去年5月,在瑞士举行的。就在我联系瑞士领馆,想要查询主办方以确认朗克凡的出席情况之际,我收到了新的名字。

来自愿望满足器上的新名字,而且不止一个!

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我原本以为,每一个愿望,愿望满足器只会闪一次,只会给出一个初始条件,然后一切就会渐次发生。

但这次,它破例了。

胡显阳,楼怀晨,方振,裘文东,王累,侯冠。

一共六个新的名字。

我立刻打开邮箱,没有新邮件。我随即在网上检索,在同名同姓的人里,最有可能的是:胡显阳,著名基因学者;楼怀晨,著名细胞生物学家;方振,著名脑科学家;裘文东,著名心理学家;王累,著名数学家兼复杂学家;侯冠,著名计算机学者。

这些人的年纪,在四十岁至六十岁之间,都是中国当下该领域内最拔尖的人物,就像朗克凡在中国社会学界的地位一样。

我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基于朗克凡身份的相同模式推断,可对为什么这些人的名字会出现在愿望满足器里,却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难道说,这些不同学科的著名科学家,都和朗克凡一样,有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将汇成一条线索,指引我解答那个“你是谁”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这条线索牵涉之深之广,也太耸人听闻了一点。科学家本该是最单纯的人,但如果科学家不单纯起来,尤其是这样级别的科学家不单纯起来,多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转念一想,嘿,尽管这些不同学科的学者有可能织成一张极宏大的网,但相对于那个“你是谁”的问题,相对于愿望满足器的神秘,这种宏大也并不值一提。

这些想法,伴随着我的网络搜索,在我脑中生长发酵。忽然,电脑响起提示音:有新邮件。

我急忙点到邮箱页面,又是一封陌生邮件。点开,内容空白,只有一份附件。

两秒钟后,附件的内容呈现在我眼前。

是这六个人的资料。

如果没有朗克凡的资料在前,如果这六个人的资料单独拎出一份来,我都不会看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背景介绍,照片,专业成就,论文发表情况,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情况。

只不过,资料中所列出的国际学术会议,不论是什么主题,都有一些相同的特点。比如地点全都在欧洲,比如会议的间隔都是两年,比如参加会议的时间,都在两周以上。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会议本身的时间绝没有那么长,这些学者在会议之后,甚至在会议的第一天之后,就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些会议的召开,集中在两个时间点,一是5月,二是11月。比如去年5月在法国和瑞士就有关于生物学和社会学的三个会议,涉及的人是朗克凡、胡显阳和楼怀晨。而这三个人,在三年前的5月、五年前的5月、七年前的5月,也都各自有不同的会议。其余的四位,则是在前年的11月、四年前的11月、六年前的11月参加了会议。按照此模式,他们将在下个月,参加一个在欧洲举行的会议,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会议会很“漫长”。

欧洲固然是传统的学术中心,但对一个中国学者来说,参加的国际会议,不可能仅局限于欧洲,比如日本和美国,也该占到相当比重才对。如果说这些学者,以参加学术会议为名,实则去往另一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必在欧洲无疑。这是我的第一个推测。

第二个推测是,这些学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把他们连接起来的纽带。比如,他们同属于一个秘密团体。如果这个团体的大本营在欧洲,那么现在我所知道的这七位科学家,可能只是团体中的一小部分,其大部分应该是欧洲人才对。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分成两组,在双数年的5月和单数年的11月聚会,而不放在一起,我却没能得出有说服力的推测。

一个包含了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生物学家、计算机学家和数学家的团体么?这样说来的话,也许还有物理学家、化学家等,是类似那种精英分子的沙龙吗?全球最高智商者们的秘密俱乐部?

以现有的条件,会议相关的推理只能到此为止,难以为继。

但却有另外的新线索。

是一个我此前忽略的问题。

原来朗克凡的那张泳照,也隐藏了秘密。

因为这一次的附件里,所有的学者照片,全都是泳照。

如果不是娱乐圈的明星,普通人是很少会有泳照上网的,上了网,搜索引擎也抓取不到。这份资料放着大把的正装照不用,却一律是不知从何处挖出来的泳照,当然别有用心。

用心何在?

先前那些推测,如果能继续下去,明白这些学者打着会议的幌子,究竟去向何方,也许一切隐秘都能大白,但要补全缺失的条件困难重重,我即便实地走一次,寻访会议主办方,都未必能找到有用的线索。相比起来,泳照背后隐藏的秘密,虽然未必是条直抵核心的捷径,但好歹所有线索都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的——就在那些照片上,只看我能不能瞧出来。

我去打印社把七个人的照片打印出来,按像素放到最大。打印社的胖姑娘在收钱的时候,拿眼睛在我身上勾来挖去的,我就知道她把我往腐里想了。我冲她笑笑,她的嘴角却不自禁地往下弯。这年头固然腐女当道,可我手里这叠泳装照的主儿,都是中老年人,体型着实不怎么样,这口味大概对她来说太重了些。

我把七张照片在床上排成两排,上三下四。然后沏了杯金坛雀舌,坐在前面端详。

并不需要很久,茶刚凉到堪堪可以入口时,我便微笑着把杯子放下,找来支笔,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画了个圈。

是时候继续出击了。这六个人里,我该挑哪一个呢?

我选了侯冠,六个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四十岁。他就在上海。

年轻人,总是比较容易突破,何况他是搞计算机的,与人打交道方面,要更弱一些。呵,好吧,当然我比他更年轻,但工科男的心灵成长是出了名的滞后。如果我选裘文东这位心理学家做突破口,没准被引入歧途都不自知。

和侯冠打交道,我采用了与朗克凡截然不同的方式。在和朗克凡见面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朗克凡这个人身上藏着大秘密,还以为大概是朗克凡的人际场理论能帮我解开愿望满足器之谜,所以并未精心准备。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突破侯冠的心理防线。

我相信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撬开侯冠的嘴。

侯冠是有微博的。只要一个人热衷于微博,那就等于把自己袒露于众人视线之下,再没有比微博更好的研究一个人的地方了。

看他发表的微博是最基本的动作,但更重要的是,看他转了什么,看他关注了谁,看他的评论,看他对评论的回复。这些常常会不自觉地流露最真实的自我。

侯冠爱吃,好色,闷骚。这是我的结论。

于是,我直接在微博上私信他,以一个记者兼小说作家的身份,希望和他认识,采访只是小事,更想听他聊聊未来的计算机人工智能会对世界带来的巨大改变。他一听我在王宝和摆下蟹宴,立刻就同意了。

吃蟹时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捧着他,让他觉得与我相处非常愉快。然后我提出找个地方喝一杯,我还有两位朋友,非常希望与他结识,他略略犹豫,就答应了。当然这里面一个重要因素是,我假作不经意地透露,那两位朋友,都是漂亮女人。

然后,我们便来到了一家酒吧——我所选定的真正战场。刚才的饭局,只不过是抽血前对血管的拍打,好叫它放松显形,以便片刻后一针刺入。

卡座已经订好,那两位朋友,一位已经等着,另一位也在二十分钟之后到来。她们很主动地和侯冠握手,递名片。名片是今天才印好的,印着什么全不重要,实际上,我前一天才见到这两位“好友”,并预先支付了每人五百元。介绍人是我一个爱混酒吧的朋友,我向他提的要求是,要两个能迷倒一切理科男的女孩。见面后我非常满意,两个女孩的类型全然不同,归类的话,一个LOLI一个OL,基本上覆盖了正常男人审美的所有宽度,并且没什么风尘气。

我对她们的要求非常简单:让侯冠高兴,让侯冠喝酒。

酒色这两样东西,自古以来,都是最能侵蚀人的。不知有多少秘密在酒色间泄露,只因色能迷人心,酒能壮人胆,脑子乱了胆子肥了,还有什么话套不出来。

两个女孩演技都不错,所作所为,符合扮演的身份,没有一接触就黏上去,而是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一点点靠近。侯冠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一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竭尽全力地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而他用的方式,是谈论他最最擅长的话题——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未来二十年的人类社会……天知道这些东西对女人来说有多么无趣,但两个漂亮女人的反应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那无与伦比的满足让他兴奋不已。这大概是每个工科男梦寐以求的场景——用专业知识征服女人。哦天哪,听我一句,扔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我,则在旁边计算着火候,看着侯冠的脸色慢慢红润,眼神渐渐迷离,呼吸开始不那么规律,声音越来越大,手则试着往香腻处触碰。这所有一切融成的味道,预示着出击点正在靠近。

酒酣耳热之际,我示意两个女孩把敬酒速度慢下来。

终于到我的时间了。

侯冠早把外套脱下,衬衫上两颗扣子也开着,整个人从里到外冒着热气。

“喝这点酒没关系吧?”我说。

“没事,没问题,才这一点点酒。”

“酒喝太多对心脏不好,我看您胸口这边,是动过手术?”

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并没有敞开到足以令人看到疤。然而酒精令他迟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回答我说没有。

“是胎记。”他解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的确是我看到的,却不是现在,而是在照片上。

侯冠又不禁低头去看,不知他心里面转过怎样的思绪,再抬起头时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多扣了一颗扣子。

两个女孩这时站起结伴去上洗手间,真是好眼色。

我向侯冠敬了杯酒。他饮酒的时候,我说:“但胎记,不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吗?”

侯冠突然呛起来。

“可是你小时候并没有这道胎记啊,你知道,网上能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

网上并没有侯冠童年的光膀子照片,但我确信那绝不是胎记。因为那天摆在我床上的七张照片里,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有一个疤。

侯冠咳得放下了酒杯,疑惑中带着些警惕和慌张。酒精在让他迟缓的同时也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这时侯冠或许还在问着自己,网上真的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吗?他还不能确定,我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他是该继续等那两个女孩回来,还是立刻抽身就走。

我坐到了他身边,慢慢凑到他耳边,轻声对他说:“下个月,时间又到了吧。”

他猛地一躲。

“什么时间?”

“我是说下个月在欧洲的那个会。”

“没有会。”他下意识地否认。

“但王累说有啊。那个会叫什么来着,人工智能方面的。”

“哦对,是有一个,计算机AI的混沌学模式,一个国际论坛。”侯冠回过神来说。

“可是王累参加的会不是这个啊。”

侯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青。

“还有裘文东参加的也不是这个,但你们会碰见的是吧。两年一次。”

“你知道,另一些人,会在5月,明年的5月,对吗?”

侯冠忽然探手抓住我的胸口,用力一拽。我的衬衣纽扣顿时飞了几颗,露出胸膛。

他盯着我的心脏部位看,那儿既没有胎记,也没有伤疤。

我并不气恼,微笑着对他说:“那么,能引荐我加入吗?”

他松开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你,不够资格。”

他又要再说些什么,却停了下来,又张开嘴,然后努力关拢。如是者几次,令他看上去像个可笑的小丑。他突地愤怒,摇摇晃晃站起来,倒抓起桌上的红酒瓶。瓶里的残酒顺着袖管流淌,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冲我举起酒瓶,用力一敲。

他敲在自己的额头上,瓶子碎了,血流下来。

他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决断,然后慢慢向外走去,这时两个女孩从厕所回来,见他满头是血,尖叫起来。他用肩膀撞开路,径自离去。

我从钱夹里拿了叠钱扔在桌上,让女孩子帮我结账,待要追出去,却见侯冠又走了回来。

他手撑在桌上,血滴下来,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可怜你。你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你,没有未来了。”

“我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我从口袋里拿出愿望满足器,在侯冠面前晃了晃。

他盯着愿望满足器,我等着他再度开口,然而他却直挺挺倒下去,睡着了。

我在一小时后才到家。我曾想过把醉倒的侯冠拖回家里,结果他在我把他搬上出租车之际突然醒来,不管我再对他说什么,他都不回答,并且拒绝我送他。

好吧,反正我已经得到了些东西,回去慢慢整理分析。

我家楼下站着一个女人,一瞥之间,只觉得她虽已不再年轻,但身姿笔挺,颇有风仪。我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在等我,直到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我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她。

反常的是,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沉默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摆弄。

看上去是个麻烦。我耸了耸肩,刷开了楼道安全门,走了进去。

我不想废脑子去猜她到底是谁,所为何来。既然要来找我,那就别装腔作势,该说的一会儿总要说。我倒看你跟不跟上来,别到时候再摁门铃。

出乎我的意料,那人竟真的没有跟来。

门轰然关上了。关门的震鸣声还没有停歇,另一个声音从我的口袋里冒出来。

我的心猛然一跳,掏出愿望满足器。

它正在一闪一闪。

新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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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皇下凡间

    玉皇下凡间

    本是草根一书生,万中无一好运行。替天行道除妖魔,还我凡间皆太平!不一样的玄幻,不一样的精彩表现,不一样的另类发展,不一样的……屌丝,宅男,苦逼,只想说,越努力越幸运!
  • 法象仙途

    法象仙途

    一个现代的青年偶然转世到了修仙者的世界,没有惊人的天赋,没有强大的背景,甚至连偶然形成的金手指也漏洞百出,他要如何才能从中脱颖而出?“你有什么资格从无数生灵中超脱?”“科学啊。”“科学技术吗?修仙者毁天灭地,不是科技可以战胜的。”“不,是科学思维,它在于发现,研究,总结,应用,只要存在,即为合理,就一定可以被研究掌握。”所以,张志平带着科学的思维和前世的记忆走在了修仙路上,他能走多远?请看《法象仙途》。~~~~~~~建了一个书友群,欢迎大家加入:488961264
  • 傲娇病娇们,跪求不虐

    傲娇病娇们,跪求不虐

    王悦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的好事不够多,这辈子,才惹上这两尊大神。一个傲娇男神,一个病娇精英。傲娇男神口嫌体正直。“喂,穷丫头,你这身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差,来,试试本少爷身上这件意大利手工定制。”“喂,丑丫头,你腿都粗成这样了,还骑什么自行车,来,坐坐小爷我刚刚买的英菲尼迪。”王悦畅:“呵呵。”我是疯了才会送上门让你践踏吧。腹黑病娇算计起人来不偿命。“王悦畅,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心。”暗地里---“你这个小白脸再敢靠近王悦畅,我让你这辈子失去喜欢女人的能力!!”王悦畅:“……”她不敢和这俩偏执狂正面刚,只敢在心里小声bb:“其实,我喜欢的是那种每个毛孔都能散发阳光的温暖系男神啦!求求你们这两个麻烦源头给我个清静吧。”
  • 感谢瞧不起你的人

    感谢瞧不起你的人

    在生活中,当我们遭受批评、伤害、欺负、背叛、责罚、讽刺……我们该怎么办?比尔?盖茨说过:“世界不会在意你的自尊,人们看的只是你的成就。在你没有成就以前,切勿过分强调自尊。”盖茨意在告诉你,愚蠢的人为了事业盲目地去死,聪明的人为了事业委屈地活着。火石不经摩擦,火花不会发出。同样,人们不遇刺激,他们的生命火焰不会燃烧——失败、贫穷、痛苦,不是永久不可超越的障碍,反而是人们最好的刺激品,因为这些能锻炼他们的身心,使得他们更坚毅、更强固。钻石愈硬,它的光彩愈耀目,要将其光彩显出来所需的磨擦也愈多。只有磨擦,才能使钻石显出它全部的美丽。
  • 九灵问道

    九灵问道

    “浩然....!”一似仙一般的女子满身沾满了鲜血,手中颤抖的搭在一炳黑金色长剑上。“月儿别哭了,生于剑死于剑是我最好的结局”黑色长衣男子用苍白的手刮去女子脸上的泪水。“我死了以后把这对剑封印丢进洛河,照顾好自己…咳…咳”女子抱起黑色长衣男子玉手一挥三把剑冲天而起突然转折颤抖鸣响了一会儿还是飞刺过去“噗..噗..噗”三把剑贯穿了两具躯体!“浩然!你要去哪我陪着你”血红色的衣裙迎风而起“这样也好……”说完温柔的亲吻着怀中人的红唇,两人化作光雨直上九天……三把剑轰鸣似乎在述说某种悲伤突然三柄剑剑身一横相撞在一起,天地失色电闪雷鸣黑、金、红、紫四色包裹着三柄残剑划破虚空一直穿梭这不知度过了多少年…………
  • 惊世田园:弃女芳华绝代

    惊世田园:弃女芳华绝代

    带着鲜活的灵动,紫衣降生了,虽然只是哇哇大哭,但她的哭声里充满了对未知美好的期盼......谁知理想很丰满,现实嘛......嗯,有些骨干,不,应该是很骨干,家大业大的父亲放逐了她和她的母亲,嗯,是抛弃,是凄惨的抛弃......好吧,母亲不哭,有女紫衣,您今后该笑,是开心幸福的大笑!咦~,二师兄,您的裤裤上咋会有个洞?额!父亲大人,请您不要求我,我记得你曾经喊我叫做“赔钱货”......【欢迎加入云起娘子粉,群号码:276048473】
  • 独宠丑颜皇后

    独宠丑颜皇后

    “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国皇后?怎么这么……”丑。一个个丑字还没说出,这位传说中的倾国皇后顾念手中的匕首,就抵住了他的咽喉。--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大鳄1:血色交割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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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横跨40年的资本传奇,一个金融天才的复仇传奇,再现资本游戏的罪恶与救赎。17岁的少年袁得鱼亲眼目睹身为“上海滩证券教父”的父亲卧轨自杀。袁得鱼自小拥有金融天赋,他意识到事情并不是传闻中父亲一意孤行做多股票帝王医药导致负债累累那么简单。在这起轰动全国的帝王医药事件中,父亲的世交——泰达证券的唐子风与另一群金融大佬临时倒戈,成为最大受益者之一。同时,少年袁得鱼拿到父亲遗留手表上的交割单——上面有7个名字,其中有个名字已经模糊。名单上那些人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