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这句话撂下他就感到了那几个人更加高涨的怒火。
面前张牙舞爪的植物们明显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在谢辞明显有能力逃脱的情况下还带人深入并且不说明任何原由。
此一去,那几个异能强的肯定是不会有事情,可他们这几个弱一点的呢?
没有缘由服从命令这理应是军队习惯的作风,他们也都在末世到来的那一刻做好了为人类的未来牺牲的准备,可是经历了这几天萧队长若有若无的排斥和从昨天到现在明显更上一级的无视之后,他们这群军阶也并不算低的骄傲脊梁受不了了。
他们没有感到这位比他们更年轻一点的、基本和他们同阶的人对他们有丝毫的尊重。
对他们的性命的尊重。
以前他们不会担心这问题,但在只有极少数军用卫星运行的末世这些担心并不可笑。
他们是真的怕这些明显不在意他们性命的人就这么把他们填进异兽口中回去还若无其事地报上一个“战死”。
这一路本就是有战死的人的。
只是到底是自己也已经无法出局,他们暂且就跟上了。若能平安回去定不会再和这位队长一起。
人心浮动,却全都在算计之内。
李栋无可奈何。
他之前还觉得这位萧队长冷静自持,就是不怎么喜欢搭理人,可能也不太想要这个位置但是不怎么好拒绝。
不过现在他要还这么想他就是傻子。
都是装的。
到底是被丧尸打掉了许多人力,让上头派他们这临时小队出去。
一行人放着各色异能跟着在前开拓的三人往前走,未知目的的路途浮躁的心情和除去那三人无法应付的敌人让队伍有些分心。
白十方跟在谢辞旁边见状低声哼笑了下:“你这是想养废他们的节奏啊?”
丰沈逸闻言却并不做声,只是白十方发现周边阴影里的防护弱了不少。
人啊。
十方在这环绕的危险之中游刃有余,如果身边没有这些人的话他们两人一个植物早就直接过去了。
只是进化一天的植物虽然能够让她震惊他们诡异的进化速度却并不足以让她感到害怕。
从末世开始到现在,唯一让她感到害怕的敌人也只有老师了。
现在的状况让她隐隐地、出现了并不是因为这些植物所生的危机感。
“你杀过多少人?”
丰沈逸被十方冷不丁的这个问题给问愣住了。
“杀过的丧尸不算,你从开始到现在杀过多少人?”
男人漫不经心地抬手挡住了看似汹涌袭来却是强弩之末的枝条,记忆从此刻拉伸回延,定在了他第一次杀人的那一天。
那一天阴雨沉沉,山中更显鬼魅。
还只有十二岁的他被迫跟着眼前的人翻越山林寻找出路。
山林之间经过之前的刻意驱赶已无甚猛兽,但是危险依旧无处不在。
因淋了雨更加湿滑的落脚点,头顶树叶间静静悬停的蛇,划过衣角不知名的毒虫。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在军区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对实验有些天赋,对山野没有一丝兴趣。
他们是要出去寻求救援的。
基地已被掩藏在山峰之间,仅凭几个人是无法救人的,他们那些人与其说是让他们去寻救援,不如说是让他们博生路。
山间地势复杂,基地隐秘性又一直极好,能派来救援的部队还不多,哪怕他们非常信任国家也明白这救援的困难。
最快三天,最慢七天,他们本是等得起,但是第一天下午侥幸毫发无伤的孩子就生了病。
本就是出门带着孩子晒晒阳光遛弯的一行人哪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手边除了少量的水和食物什么都没有。
“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
他听到一个叔叔这么说,他想说自己其实是可以坚持的,可一张开嘴就是奇怪的声音。
当天晚上他就被一个叔叔背着上了路。
这属于严重的违规行为。
虽然人命关天但他们一旦泄密关乎的是更多人的性命,丰沈逸虽小也明白这样的道理。
他哭闹着不去,哭累了,闹乏了,安静下去睡下了。
这时候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早就商定好的人选静悄悄地站出来,红了眼眶。
此行之后无论活着与否他都将永远地和军队告别。
丰沈逸再醒来他们已经不知道往外走了多远。
“我要下来自己走!”
男人放下了小小的孩子,因为不放心林子的路所以只能把孩子放在后面自己在前探路。
一步三回头,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妥可也没什么办法。
丰沈逸没有再闹着回去,伸手解下自己脖颈上长命锁的铃铛。
金子做的铃铛锁芯在平时被扣下来卡在了长命锁的中央,小家伙带着病蔫巴巴地摸索半天也没弄掉锁芯,反倒是差点一脚被绊倒撞到额头。
年轻的男人沉默着把长命锁接了过来,三两下搞定了这并不算难的小机关。
金铃铛清脆的声音在山林之间回响。
因着铃铛随自己的步伐有规律的响动,前面的男人回头并没有那么频繁了,自然地他们的进程快了许多。
但是……
那时候的自己因为想要快一些,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的愿望却造成了与愿望截然相反的事实。
前进了不知多少路程之后他们被一众人给找到了。
可那不是属于他们的救援队,而是别国的间谍。
不,与其说是间谍不如说是别国的军人。
他们寻着铃铛的声响看到了一个一身军装的大人带着小孩子艰难地前行。
本意是为了携带一些身份证明才带上的标志性东西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因为脑袋灵光所以才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的男人没有中这群“救援人员”让他们带路的圈套趁人不备抱起小小的孩子就跑。
山林难行,他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刚刚走过那一小段路途才敢跑,丰沈逸那时候已经烧得迷糊在硬撑,不多久就昏迷过去。
孩子一醒来就看到倒在地上右手血肉模糊的军人和半是背对着自己正举起手中尖刃的不明人士。
树叶下暧昧的光线之中,他看到了自己手边的刀。
于是拿起挥出便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自觉人小力轻,幸亏有长时间和军人相处带来的潜移默化让他明白当自己没有体力时该怎么做。
那人不可置信的脸和飞溅自己一身的温热血液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脑后的剧痛。
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就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男人痛苦的低语:“……是我……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