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徐飒也有点疑惑。
傅如深真是因为她不能说话,态度才这么强硬又恶劣的吗?
那新婚当夜,他为什么那么平静呢……
越想越心慌,徐飒吐了口气,安慰着“都是自己吓自己”,侧靠车壁闭上了眼。
须臾,马车突然急刹,剧烈一晃,徐飒险些飞出去,惊叫着匍匐在了傅如深脚边。
“这么快就知错认错了?”凉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徐飒撑起身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傅如深:这人不拦她一把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而他维持着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除了冷漠,甚至有一丝讥讽。
一如当初她坐在桌子上那般不动如山。
“……”
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相处了!
好在徐飒反应快,在车帘被掀开之前回到了原位上。
“郡主、郡马爷,我们到了。”丫鬟站在车辕旁道。
傅如深看了徐飒一眼,率先下了马车。
徐飒紧随其后,接着却灵巧的闪身越过他,独自走进了侯府。
傅庄主一个人落在后面,瞬间遭到了周围家丁的注视。
“主子,郡主也太过分了。”护卫恒远在一旁不忿的道。
傅如深低哼一声,却道:“这样甚好。”
初见一个面容昳丽却显陌生的女子带人进府,侯府里的下人们还都愣了愣。有个脑子不灵光的远远看见徐飒,甚至双眼发直的问了一句:“她是谁?”
“傻了吗?这是郡主啊!”一旁的丫鬟赶紧小声提醒。
直至徐飒绕过大门外的石屏,众人才想起来,这个女子他们见过。
只不过上一次见时,她完全是一副灰头土脸的窘迫模样,不仅穿着男子的衣服,行为举止更是粗鲁不堪,哪像现在这般,一袭浅青色抹胸襦裙配着妆容淡抹,将昳丽的容颜与婀娜的身段完全显了出来。
不过妆容可以化,衣裳可以换,她稳步前行的端庄仪态却不似一朝一夕学来的。这一点,连在正厅门口迎她的西椿侯夫人看了,都没能掩住诧异。
“这是之前那野丫头?”侯府的姨娘们悄悄在后面交头接耳。
西椿侯夫人轻咳一声,空气又肃静了下来。
如此,尽管在徐飒身后还站着个俊逸非凡的傅如深,周遭也再没人敢多言。
“孩子,可算回来了。”西椿侯夫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握着徐飒的手道,“路上累坏了吧?”
徐飒带着一点小女儿委屈又娇俏的笑容,扁着嘴摇了摇头。
戏演的倒是不错。
西椿侯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又去看她身后:“这就是你的夫婿?”
傅如深睨向徐飒,见她也在看他,眼里带着一点委屈和埋怨。
皱了皱眉,傅如深拱手道:“傅如深,见过西椿侯夫人。”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西椿侯夫人笑意不减,招呼着人往正厅里走,“侯爷上朝去了,还未回来,你们先坐下歇息会儿。”
徐飒仍旧走在前头,回头朝着傅如深示威似的勾了下唇。
傅如深面无表情的跟上去。
新婚夫妇刚进正厅,屁股还没坐热呢,西椿侯夫人又向徐飒招手了。
“孩子,随娘过来一下。”
下意识看了傅如深一眼,徐飒乖乖的走了过去。
西椿侯夫人直接带她出了门,走去了一个偏僻的长廊。顿住步子便道:“这几日,辛苦姑娘你了。”
徐飒干笑两声,摇了摇头。
转过身子,西椿侯夫人道:“姑娘,虽说明日便可以走,但你今日须将这出戏码演完,明白吧?”
嗯,明白。
徐飒再点头。
西椿侯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按照习俗,新人回门不能同住。侯府已经为你安排了院子,傅庄主那边,也自会有人带他去厢房。”
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徐飒终于松了口气,稍后便被人带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里。
“今日姑娘便在此处歇息吧。”引路丫鬟道。
徐飒摆手示意丫鬟出去,自己这坐去了桌边。
心玉连忙掏出一张半新不旧的帕子搁在桌上,给徐飒倒了两杯水。
喝着其中一杯,徐飒蘸着另一杯在桌上写道:“我们明日就能脱身了。”
“好。”心玉谨慎的应下,却悄悄贴近徐飒道:“主子,方才您出去的时候,奴婢打听到了一件事。”
“嗯?”
单独一个询问的音,徐飒还是可以发出来的。
心玉咬唇,神色古怪的开了口。
“是这样的,先前咱们不是觉得奇怪吗?傅庄主娶了您,却对您态度奇差,还大喇喇的拉着云姑娘在您面前晃悠。”
徐飒眨眼,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
心玉与她十年主仆,早就如同姐妹,也没扭捏,坐下便继续道:“当日咱们行的匆忙,两眼一抹黑就上船了。今日奴婢却从府里的姨娘,那听见了圣上赐婚时的情形。”
“什么情形?”
“就是,其实……”心玉纠结了一下,才道,“咱们误会庄主了,他这次娶妻,是被逼的。”
“啊?”徐飒讶然。
心玉赶紧将实情娓娓道来。
“听说当日赐婚时,西椿侯也在现场。原本傅庄主是想要拒绝圣上美意的,可西椿侯极力荐举西椿郡主,圣上又在一旁猛打面子牌,傅庄主最终只得同意了。”
“这不是逼婚吗?”徐飒瞠目结舌。
“是啊!”心玉叹了口气,“为表诚意,西椿侯还下了保证,说是成亲到回门间,傅庄主若有不满之处,想要休妻,西椿侯府不会做半点阻拦,甚至还会补偿大笔的财物给龙行山庄,并且称郡主因水土不服感染重疾,只得继续留在西椿,这桩婚事唯有遗憾作罢。”
徐飒张了张嘴,啼笑皆非:“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我都要怀疑西椿侯一直把西椿郡主藏在深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拿来算计人呢。”
见你孤身一人,赐你个身份金贵的美娇娘,你不想要了可以退掉,我们还反送你不少东西……如此下来,傅庄主除去欠了朝廷一个人情,并没什么重大损失。
而西椿侯呢,牺牲了女儿的名声,好歹肉体还是完好的,说不定还能给他无法世袭侯爵的跛脚儿子谋个好出路,他更不亏!
只有她啊,只有她!身为一个无辜的路人,却被掺和到了这场逼婚里,虐心又虐身的。
徐飒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
心玉和她想到了一处,扁嘴道:“这样一来,好像最亏的就是您了。”
徐飒干笑了两声,不甘的写:“我能拿到好处!还能救人!我也不亏!”
可您的表情把您出卖了啊……心玉在心里小声辩驳,没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