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然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大仇得报,莫非你爹是让人害死的?”
吴落甲摇头道:“我爹是寿终正寝,不过…”
老人连忙问道:“不过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放心把孙女交到你手上,万一你整天都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那我孙女岂不是也要跟着你遭殃?”
吴落甲思忖片刻,忍痛将当日落阳村中所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老人听罢叹了一口气,内卫行事毒辣,江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不过他们行走江湖,大多都是为了奇珍异宝而去的。
老人问道:“难道他们是为了那几本秘籍?”
吴落甲摇了摇头努力回想道:“不是什么秘籍,好像是什么六合…”
他终于回想起当日闯入他家的那两个贼人在说过些什么了,六合?好熟悉的名字。
老人恍然大悟道:“哦,兵书六合?什么好像,那就是了!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那本书记述了军师毕生的才智,不管是什么武功秘籍,和它比起来那简直就是鸡毛比凤凰。”
吴落甲终于记起来了,那本兵书六合不就是老爹临终时留下的第三本书吗?他开口道:“可是那本书已经被我爹给烧了啊。”
老人大惊道:“什么?烧了,为什么?”
吴落甲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他是准备留给我的,哪儿知道临时反悔烧掉了,不过我想我爹肯定有他的道理。”
老人看了一眼吴落甲,嘀咕道:“军师肯定是觉得后继无人,又怕这书落入奸人之手,所以才烧掉的。”
这个呆小子,要是能继承到军师一半的聪明才智军师又怎会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远离了庙堂,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傻人有傻福。
老人说道:“你要找内卫寻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你别忘了,那内卫身后站着的是谁?这么多年,像你们村中所发生的事简直是数不胜数,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报的了仇。”
吴落甲正色道:“我不这样认为,这世间总要有公道可讲,像那样作恶多端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报仇是天经地义的。”
老人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这傻小子只怕有心报仇,连人都找不到在哪里,总不能闯皇宫吧,若是要闯的话,肯定早就闯了,不会等到现在,这说明他还不算太傻。
老人再度开口,完全是一副家中大人的语气,问道:“对了,你这天天早出晚归的,是去哪里做事了?”
吴落甲说道:“在南岸码头那里搬官盐。”
老人细眯着眼,随后说道:“那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去了。”
吴落甲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老人严肃道:“那儿最近涨潮了,很危险,万一你搬的时候一个浪把你打下去我孙女岂不是要守活寡?”
吴落甲只觉得这位老前辈说话没有章法,一段接着一段的,他都已经做了两天了,相安无事,再说他这身子骨怎么会这么脆弱,一个浪就能把他打进海里?
老人见吴落甲愣着就知道他不答应,便有些怒气冲冲道:“你小子不会连我的话都不听吧,我可是刚把孙女许配给你,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大人,百善孝为先没听过吗?”
吴落甲一向都很尊重长辈的意见,但是在自己的事业上,他是不会退让的,那种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感觉,如今想来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他认为现在自己搬运官盐,一不犯法,二不使诈,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为什么不让自己搬?老人嘴里所说的事他相信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再者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吴落甲坚定的说道:“前辈,恕晚辈不能听你的,若是不做的话,只怕我连三书六礼的钱都出不起。”
老人皱了皱眉头,大叹道:“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大不了这钱老头子我也给你出了,你就在家好好歇上十几天吧。”
吴落甲摇头道:“不用了,多谢前辈好意,我还要休息,先告退了。”
望着吴落甲转身离去的背影,老人气的直跳脚,大声喊道:“你给我回来!”
可是,吴落甲却头也不回的走近了旁边的柴房。忽然,一直在内堂的少女也出来了,急忙拉住了自家的爷爷说道:“爷爷,您干什么呢?”
老人指着外面怒道:“你看看,这才刚答允你们两个的婚事,他就不听我的话了。”
少女颦眉瞥嘴道:“哪儿有您这样的,还要什么都给人家出了,吴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这么做,他颜面何存?”
老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他颜面无存,你爷爷我就颜面有存了?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要说起来啊,这小子还是入赘呢!气焰就这么嚣张,一点儿都不把我这个大人放在眼里,到了以后还得了?”
少女笑道:“爷爷,您别生气,待会儿我给您做几道小菜。”
老人用手戳了一下她秀美的琼鼻,说道:“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老头子我倒是成了外人了!要是我还生气,岂不是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少女缩了一下脑袋,甚是可爱的说道:“怎么会呢?您老人家永远都是我最亲最爱的爷爷。您就别拦着吴大哥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他是一个好人,不会去做坏事的。”
老人没有说话,望着庭院里面纷纷落下的细雨,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隐约有些忧愁。
片刻后开口道:“家里的牛还没牵回来,我出去一趟,这次你把房门锁上,除了我之外,谁叫也别出来!”
满心欢喜的少女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点了点头,待到老人走后,她返回内堂捧出了一床薄棉絮和一块白色的大绸布,棉絮上遍布着红绿相间的细线,她一处一处的摸拔着,直到棉絮通体都松软无比才满意地将其卷进绸布里,一床白被子就这样完成了。
她蹑手蹑脚的捧着被子,怯生生地走到柴房处,望大门夹缝里眨巴着美丽的秋水眸,看到了靠在墙上酣睡的吴落甲,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十分俊俏的脸,在黝黑的肤色下有一股莫名的野性,却又有一种孤单落寞的感觉。一开始她还只是觉得这张脸看起来很有趣,毕竟街上走的没一个像他这么黑的,现在却是越发的着迷了。
自从这个男人来的第一天她就是这样躲在门后面看他睡觉的样子的,他睡得很死,肯定是干活干的很累。而且他偶尔会说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说梦话的时候眼角皱着,像是要哭的样子,孤零零的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慢慢地推开了柴房的门,地上有些细小的干柴,她一踩上去就会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所以她踏出一步都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眼前这个正在熟睡的男人。
她细心的将棉被铺在了他的身上,胆子也忽然大了起来,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熟睡的面孔,眼神逐渐痴迷了起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忽然屋檐处落下的滴滴答答的细雨扰乱了少女的思绪,她惊醒了过来,如同一头惊慌失措的年幼麋鹿一般红着脸逃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