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郢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
在前特种bing杜强眼中,徐郢如同走了一遭地狱。这些伤口即便愈合,曾经参战的经验也能告诉他这些伤的来源。
纵横交错的是鞭伤。鞭子尾部带刺,每次扬鞭,除了皮开肉绽,都会带起一块肉。鞭子并不粗,成年人食指的二分之一粗细。
左边的***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板栗大小向内凹陷的圆。从周围一圈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突痕,杜强判断,这块肉被剜下后,在并未愈合的情况下,被人反复蹂躏伤口,也许是针,模仿缝合伤口的动作,但既没有线也没有可供缝合的皮肤。
除此之外,烟头的烫伤,大小刀伤,不可计数。
晓丛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在场的人,除了徐琤,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郢指着鞭痕,冷冷的说:“亲爱的哥哥,这可不是虐待,这是xing虐待。”
徐琤没有挪开眼睛,也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心如刀割,却只能稳如泰山,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他在等一个机会。
“徐琤,你可知我这身伤如何得来?”
“总之都是我的错。”
“是!!!就是你!是你让我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徐郢再次激动起来,他挥起拳头的瞬间,子弹在手铐链上激起一簇微小的火光。
晓丛和徐郢成功分开。
第二枚子弹偏离了原来的航道,从徐郢拿枪的手臂中间穿过,血流如注。
徐琤冲向晓丛,将后者揽入怀中。
杜强带着手下冲向徐郢,踢走落地的枪,将他团团围住。
徐郢没有任何挣扎,他的目光穿过这些荷枪实弹的壮汉,投射在徐琤身上。而后者,眼里却只有另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他满身伤痕,却抵不上对方蹭破了皮的小伤。
晓丛敏锐的感受到了这股视线,他推了推徐琤,道:“哥,不,徐琤,去看看你弟弟吧。”
徐琤再次查看他全身,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后,走向徐郢。
杜强和其他人退到一旁,但枪口依然对着徐郢。
“哥,你还认我么?”徐郢软软的问。
这一瞬间,徐琤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家门口哭着说:“哥哥,我一个人去会害怕”的弟弟。
他上前抱住徐郢,“认,你永远是我弟弟。我带你见你外公。”
徐郢将头伏在徐琤肩膀上,左手却背到身后。他微微仰头,眯起眼睛,眼角泛起狡黠的光。
“我却永远不会认你做哥哥了。”
话毕刀落,一把匕首插入徐琤的右腹。
下一秒,杜强的子弹射中徐郢的头部。
“不!!!”
“不!!!”
徐琤和晓丛异口同声的吼出这个字。
杜强出手,徐郢必死。
晓丛捂着徐琤的伤口,心急如焚。自己,要害他几次才够?
屋外的急救队闯进来,确认徐郢已经死亡,并给徐琤做现场急救。
这一刀扎在徐琤的右腹,医生判断内出血比外出血严重,他脸色苍白,体力不支,几近晕厥。
晓丛着急却帮不上忙,杨本想送他先离开,他执意不肯,一定要陪着徐琤。
杨分身乏术,只好安排杜强处理现场,自己带着徐郢的遗体回徐家善后,让晓丛跟急救队一起送徐琤去医院做手术。
徐老爷子看到杨带回来的尸身时,拐棍被他用力的连杵三下。
大理石地板间的接缝处,裂开了。
可对着杨,徐老爷子无法发火,因为杨告诉他,徐琤在手术室抢救。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外孙,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徐郢的尸体摆在徐老爷子的面前,杨站在他对面。
他心系徐琤的伤,原想交代完前因后果就回医院,但徐老爷子却对他杨招了招手。
他走到徐老爷子跟前,垂首问道:“徐老,还有其他吩咐么?”
“你们查到多少关于这孩子的情况?”
“全部查清了。”
“给我讲讲吧。”
在黄毛出现之前,线索在贩Du团伙这里中断。今天上午,徐琤让杨去查黄毛的时候,署名为徐郢的这张拼图所缺的最后一角,被填上。杨第一时间告诉徐琤黄毛就是徐郢,同一时间,徐琤从卫祥那里求证到晓丛已经失联二个多小时。
所以,杨接下来讲的,是徐琤都还未来得及知晓的故事。
七岁的徐郢走在唐人街上,哥哥只说让他来这里买烟草,却没告诉他烟草店具体的地方。
他一路走来,现在又困又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街道两边的店大多已关门闭户。徐郢手里攥着哥哥给他的100美元,却找不到卖烟的店。
灯!他看见前方有红色的灯光!也许那是一家烟草店!
徐郢小跑着朝那红光奔去。到了近处却发现这是一家餐厅。店门上挂着红红的灯笼。
徐郢失望至极,正欲离开,他身后的门却开了。
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这扇门连接地狱,通向无限的黑暗。
门后的人,做着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买卖——人口fan卖。
最先得到徐郢的买家是一对泰国夫妇。他们买下徐郢不是为了收养,而是为了制作古曼童。这是一种通过拘jin死qu小孩的灵魂为人所驱使的邪术。所以,等待徐郢的是谋杀。
但他们没有成功。聪明的徐郢编了个故事,他说自己是天主教徒,而且在出生时就已受洗;受洗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大天使加百列在他头顶洒下圣光。他的灵魂经过圣光的洗涤,除了耶和华,这世上再无人可驱使。他还用英文唱了以前教堂牧师教的天使赞歌。
这对夫妇为了保证古曼童制作的万无一失,只好将他退回人贩子手中。
如果说第一次是有惊无险,那么接下来,上帝再也没有眷顾过这个孩子。
他的鞭伤,来自一个欧洲的恋tong癖者。
他的刀伤,是与他一般大的孩子所为,因为他是那孩子的玩具。
他的烫伤,是一个自称要做他母亲的人亲手烙上,因为她精神失常的时候总将徐郢当成曾抛弃自己的每一个情人。
直到遇见最后一个买家,中国人郭海,他才结束了这噩梦般的生活。
郭海在越南边界,与云南接壤的地方贩du。当时那个自称是徐郢母亲的女人正在毒打他,她毒yin犯了,却因自己的皮肉生意不佳,不够钱买郭海的货。
40岁的郭海看见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徐郢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绿色的东西。他好奇心起来,上前制止了这个疯女人,随便给了她点白色粉末,徐郢的所有权便归他所有了。那时徐郢已经14岁了,却因经年累月的折磨,瘦弱的如同一个小学生。
郭海对他很好,至少在徐郢看来,很好。
有吃的,有喝的,有干净的衣服穿,有暖和的被子盖。
甚至,他还有工资可以拿,而工作,自然是在边境贩du。
徐郢跟了郭海整整5年,才告诉他那张绿色的,他誓死保护的东西,是哥哥给他的100美元。
第八年,老郭头郭海金盆洗手不再做毒pin买卖,他带着徐郢回到了自己的老家,T市蓟城,全国著名的传销窝点。
这个时候,徐郢早已不叫徐郢,人人都叫他小郭头。
今年,老郭海想念云南贩du村的老人,回去了一趟,却没能再回来。
原因是徐琤查到郭海的贩du经历,举报给了当地公安。他原本的用意是让公安帮忙查郭海这个人,却暴露了一直隐藏身份的郭海。在最近的一次缉du活动中,郭海因出现在交易地点附近,被击毙。
徐郢视郭海为父亲。从幸存的贩du人员那里,他查到了父亲被杀死的最终原因。
是徐琤,是他将自己从亲生父母身边推向深渊,又再一次夺走了自己的“父亲”。
徐郢烧了那张100美元的钞票,指天发誓,要为郭海报仇。
故事讲完,杨的电话响起,是晓丛给他报平安,说徐琤的手术做的很成功。
徐琤睁开眼睛,说:“小虫子,我好像梦到徐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