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丁一都不应该跟刘棉袄过不去。刘棉袄不是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吗?不是替他拍了身上的灰尘吗?
问题出在丁一叫了刘棉袄一声“阿姨”。
如果在孟晨阳呵斥刘棉袄的时候,刘棉袄能奋起反击,甚至大打出手,把孟晨阳摔倒在地,丁一绝对不会找刘棉袄碴儿的,不但不会,反而要五体投地地崇拜刘棉袄——在这个班级里,终于有人不把孟晨阳当回事了,终于有人不在乎他是不是好学生了。
而且,丁一会觉得刘棉袄是替他出了气呀。
对这样的同学,叫一声“阿姨”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一次口误,是他没有及时看清楚,是他以为她是某一个同学的家长。
可惜的是,丁一希望看到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在孟晨阳面前,刘棉袄的样子让丁一大失所望,她真的是一只软柿子,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对这样一个女生,丁一怎么能叫了一声“阿姨”呢?真是昏了头。假如传出去,岂不是要把同学的大牙笑掉了?他的脸又朝哪儿搁?
所以,丁一必须赶在传出去前出手!
丁一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丁一来到孟晨阳的身边,嘀咕了两句话。这两句话分别是:“你真的要跟刘棉袄坐同桌?”“你坐在这里怎么能看见黑板哪?”
第一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你怎么能跟刘棉袄坐同桌?
第二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你坐在这里没法看见黑板上的字!
孟晨阳是一个自负而骄傲的男生,他用两声“哼”告诉丁一,也是告诉同学,告诉刘棉袄,他是不甘心跟刘棉袄同桌的,他也是不可能坐在第四组最后的。
第二件事是,当了全班同学的面欺负了刘棉袄。一个经常被别人欺负的人,如今他可以欺负别人了,被欺负的这个人还是班级最高的一个同学,而且还被老朋夸得跟什么似的。
丁一很有成就感。
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看上去,丁一帮了孟晨阳的忙,替他出了气。
第三件事别人不知道,是在丁一和刘棉袄之间发生的。
那是在上午的最后一个课间,一直留意着刘棉袄一举一动的丁一看见她出了教室,然后就跟着出了教室。
不过,丁一与刘棉袄保持着一段距离。
后来一个小男生来到刘棉袄的身边,从身上掏出什么,朝刘棉袄递过去,而刘棉袄却用手挡着。刘棉袄越是挡着,小男生越是要往刘棉袄的手里塞。
原来是半张饼。
看来,小男生就是刘棉袄的弟弟刘柱子了。
刘棉袄不得不接过饼,吃起来。
在刘棉袄吃饼的过程中,那个刘柱子一直不停地说话,很快活的样子,而刘棉袄的脸上也荡漾着快活的笑容。
饼吃完了,刘柱子去了二年级教室,刘棉袄也准备回四年级的教室。这时,丁一急急地赶过去,拦在了刘棉袄的前面。
对丁一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他们身边都没有别人。
丁一板着脸。
刘棉袄看着丁一,用目光问:你有事吗?
丁一冲刘棉袄晃晃拳头,发狠地说:“只要你敢说出去!”
刘棉袄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不明白丁一话的意思。
“就是早上学校门口的事!”丁一不得不提醒了一句,丁一指的是那一声“阿姨”。
刘棉袄忽然抿嘴笑了,显然她想起来了。
“你笑什么笑?”丁一恼怒地问。
刘棉袄越发笑得厉害了。
“你还敢笑?”丁一举起拳头,朝刘棉袄跨出一步,好像只要刘棉袄再笑一下,他的拳头就会不客气地砸过去。
刘棉袄索性笑出了声。
“你再笑?你再笑?”丁一跺了一下脚,咬咬牙,然后就把拳头送了出去。
刘棉袄没有躲,也没有让,等拳头到了自己跟前,她一把将丁一的拳头捉住,然后紧紧地抓着,往自己跟前一拉,再往后一送。等看到丁一差点儿被这“一拉”“一送”晃倒,刘棉袄松了手,笑嘻嘻地看着丁一,似乎对他说:你要不要再来一下试试?
丁一哪里还敢再试呀,高个子毕竟是高个子,而且是一个乡下来的高个子,刘棉袄的力气完全出乎丁一的意料。如果丁一知道刘棉袄的那双手在家做过哪些事情,他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的。
丁一连连后退着,他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刘棉袄故意朝丁一走过去一步。
“你别过来!”丁一的脸色也变了。
丁一转过身,跑了。
这时,刘柱子奔到刘棉袄的身边,指着丁一,问:“姐,他是不是要欺负你?”
刘柱子那架势,只要刘棉袄说是,他就会朝丁一扑过去。
刘棉袄笑着说:“我在逗他玩。”
出现这样的结果,丁一前面做的两件事真是白做了。丁一不但没能封住刘棉袄的嘴巴,现在反倒有两个把柄落在刘棉袄的手里了。无论哪一件,丁一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丁一想想自己真是够倒霉的。
丁一回到教室不久,刘棉袄也回到教室,她的脸上高高地挂着开心的笑容。那无疑是胜利者的笑容。
看得丁一几乎牙疼了。
在朝座位走去的时候,丁一觉得刘棉袄特意看了他一眼。
丁一很想狠狠地瞪一眼刘棉袄,可是他没有勇气。
在丁一眉头紧锁的时候,他听到了孟晨阳的吼声:“你别碰我!”
刘棉袄却笑了。
“你笑什么笑?”孟晨阳继续吼着。
刘棉袄继续笑着说:“我喜欢,我开心!”
孟晨阳没有想到是这样,他呆呆地看着刘棉袄。
其他同学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一个从乡下来的大个子女生到底与众不同。
丁一明白,刘棉袄的开心无疑是跟他有关,确切地说是他让刘棉袄开心了。接下来丁一要面临的问题是:刘棉袄将要在什么时候把那一声“阿姨”以及差点儿把他晃倒的事告诉别人?如果真告诉了,他该怎么办?
在下午的一个课间,丁一为自己庆幸起来,他庆幸自己没有被刘棉袄晃倒。因为在那个课间,丁一亲眼看见刘棉袄从学校的总务处轻轻松松地把一桶矿泉水抱进教室,脸不红,气不喘。
那一桶水七点五千克。
“啊,力气真大呀!”
“简直就是大力士!”
……
有几个同学惊叫着。
当时好多同学的目光都直了。
丁一不得不承认,要打架,他不是刘棉袄的对手。他要战胜刘棉袄,最好能跟孟晨阳联合起来,两个人的力量肯定大于一个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