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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幸运的孩子

他们跟随着旅客队伍来到了停机坪。天上正飘着蒙蒙细雨,但冷雨并没有影响到聚集在一起观看齐柏林飞艇起飞的热情的人们。那场面就像是一场派对,摄影师咔嚓咔嚓地拍着照,乐队演奏着刺耳的德国音乐。喧闹的乐曲声惊醒了格蒂。她惊讶地注视着“兴登堡号”。飞艇像一座银色的大山矗立在他们的面前。

一位穿制服的男子笑眯眯地站立在一直伸向飞艇腹部的金属舷梯前。

“欢迎你们!”他先用德语再用英语说。

旅客们登上舷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对于雨果来说,他们就像是走进了未来世界的一座豪华酒店。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座舱。座舱很小但非常时尚。精致的高低床上铺着很厚的毯子和丝绸的床单。洗手盆和桌子甚至可以折叠起来以节省空间。雨果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设备呢。

他们把行李和大衣留在座舱,然后一起去参观总共只有两层的不大的客舱区。他们往餐厅里瞧了瞧,只见长长的餐桌上覆盖着洁白的台布,上面摆放着锃亮的餐盘和似乎刚从谁家的花园里采摘来的新鲜的花朵。走道的尽头是旅客休息室,那里的墙上装饰着一幅手绘的环球地图,一艘齐柏林飞艇正在空中翱翔。

雨果很想把客舱区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个遍,但起飞时间到了。于是,他们和其他旅客一起并排站在窗户前。飞艇的窗户实际上是倾斜的,所以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到机场地面的情况。壮实的地勤人员正在解开固定飞艇的缆绳。

雨果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这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长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圆圆的棕色的眼睛,脸蛋上还有些雀斑。

“第一次坐齐柏林飞艇吗?”她问雨果。

“是的。”雨果答道,“你呢?”

女孩停顿了片刻,开始默默地数手指头。

“连上这次是第八次。”她回答说。

“哇!”雨果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第八次?这女孩一定是个百万富翁吧!一张乘坐“兴登堡号”的票售价四百五十美元,快赶上一辆新汽车的价钱了。雨果猜测,爸爸妈妈一定把西尔薇姨姥姥留下的钱全都用在了这次旅程上。

“我叫玛莎·辛格。”小姑娘说,“叫我玛蒂好了。”

“我叫雨果。”

“那是我爸爸。”玛蒂指着对面的一位长着蓬松头发、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子说,那人看起来很友善,“他为齐柏林公司工作。‘兴登堡号’就是他们的。”

雨果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这艘飞艇是你爸爸的?”

“不是。”叫玛蒂的女孩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并没有让雨果感到尴尬,“他只是为这家公司设在纽约的美洲分公司工作而已。我们一年总要来几次德国。”

“你们总是坐齐柏林飞艇吗?”

“是的。”玛蒂答道,“每一次我都能看到新的东西。上一回我坐飞艇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群海豚。我们从它们头顶飞过的时候,它们一个个全都跳出了水面。”

“也许它们也想坐一回‘兴登堡号’呢。”雨果说。

“是啊,有谁会不想呢?”玛蒂笑着回答。

一阵温暖的感觉涌上了雨果的心头,那感觉就像在寒冷的纽约街头喝了一杯热巧克力。雨果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上一次和同龄的孩子聊天是什么时候呢?在肯尼亚他们的房子周围全是旷野,去最近的村庄都要走三十多公里路。除了那只独耳狒狒,雨果在肯尼亚也没有其他朋友。

他很想跟玛蒂说说那只狒狒的故事,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好玩的事。

可这时格蒂却开口说话了。她转头笑着对玛蒂说:“你真好看!就像一只猎豹。”

这是格蒂爱玩的游戏,将人和她认为与之相像的动物配成对。

玛蒂看起来很乐意被比作这种奇特的花斑大猫。

“谢谢你!”玛蒂一边说,一边也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格蒂,“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扎着小辫子的羚羊。”

格蒂灰暗的脸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这时,广播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飞艇就要起飞了!”

跑道上的地勤人员放开固定飞艇的缆绳,快速远离齐柏林飞艇。

雨果抓紧了格蒂,做好了承受飞艇起飞时剧烈震颤的准备。

可他什么震动也没有感觉到,巨大的飞艇就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那样无声无息地升离了地面。

看着外面的世界越变越小,雨果几乎忘记了喘气。地面上的人们渐渐地缩成了一个个小点。

“真是神奇!是不是,雨果?”玛蒂说。

的确是。机场上的灯光像繁星般闪烁。他们越升越高。紧接着,只听嗡的一声,四台发动机轰隆隆地启动了。他们开始在空中快速地向前移动。雨果觉得自己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巨人,正在飞越他的王国中那些玩具般大小的房屋、教堂和火柴棍般的森林。

格蒂转头看向雨果,她的小脸因为惊奇而变得红扑扑的。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开怀大笑。令人愉悦的咯咯声浸透了雨果的心扉,把他的烦恼和担忧清扫得一干二净。至少在那一刻,雨果感觉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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