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水汽从紫砂茶壶盖的缝隙间升起,身着暗红色刺绣旗袍的女子随意靠着花瓣沙发椅的扶手上。
“姐,你怎么还这么淡定!”跟女子的从容相比,她对面的男人要着急多了。
“福山。”刘雅琳斜眼瞥向他,“茶煮好了,刚摘的碧螺春。你可一定要尝尝。”
她不急不缓地端起白瓷茶杯,给面前的人沏了茶。
刘福山压住脾气,一口饮尽茶,苦涩从味蕾直达腹中,让他少了几分狂躁:“姐,你真的要坐视不理?”
“晏然不过就在公司待了几天,搞定了一个项目,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先不说莫名其妙找人翻新了晟华集团,又突然整改公司制度,不仅精简了部门,裁了一大批员工,还软硬兼施,让好几个高层提前退休。”
“姐,那都是跟了我们十几年的人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晏然他这就是在胡闹,他这是要翻天啊!”刘福山越说越气愤,音量不禁拔高。
刘雅琳静静地听着,面色波澜不惊,只是那微蹙的眉头暴露她的心下也不平静。
她的手举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掠过茶杯,水面划过细微的涟漪,她缓缓开口:“福山,小然姓什么?”
“他姓许,晟华是他的,他有权做这一切。”
“姐!”刘福山眼里闪过惊讶:“你不能也这么糊涂啊!”
“不要再说了,无论小然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
刘福山猛地站起来,他不可理喻盯着刘雅琳,最终一言不发夺门而出。
刘雅琳垂下眼,不可察觉微微一叹:“福山,适可而止吧,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不要再越界了。”
淡绿色的叶尖浮在水面上,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终究人走茶凉。
大学时光是五彩缤纷的,这不才开学几天,各大社团部门纷纷拿出自家亮点卖力招新。在招新这几天里,新生必经的路口摆满了社团的大本营,人人手里都握着好几张特色鲜明的宣传单,横幅拉了一条又一条,学长学姐们热情地扬起笑容试图勾搭萌新。
社团招新手段层出不穷,斐彤彤看的眼花缭乱。蓝柳她们心中却早有了目标,一个直奔礼仪部,一个报名学生会,一个则是广播站。只留下斐彤彤懵懂地傻站着,看什么什么都是新鲜。
逛了一大圈,斐彤彤都没想好要选哪个社团。忽然,她看到一个招新彩页,上面画着一个舞者,她手提大红色舞裙的一角,姿态妩媚动人。空白处写着——弗拉明戈欢迎萌新加入!
“弗拉明戈。”斐彤彤无意识地读出来,一字一句,格外郑重。
“学妹啊!”不知道从哪钻出一个人,兴奋地竟语无伦次:“你……你是学妹吧!”
斐彤彤点了点头,迷茫地看着她。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啊?”女生渴望地眨了眨眼。
斐彤彤才明白,这原来是弗拉明戈社团的招新摆点。不过跟其他社团的人满为患一比,这个社团人气少得可怜,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就是报名点,负责人好像只有眼前这个女生。
斐彤彤迟疑地点了点头:“我看一看。”
很明显,这句话点燃了女生的激情,她滔滔不绝跟斐彤彤讲述了社团的发展史:“……哦,学妹,你知道弗拉明戈吗?”
“弗拉明戈,西班牙的舞蹈,起源吉普赛人。”几乎是下意识,斐彤彤脱口而出。她永远都忘不了许晏然提起弗拉明戈,那落寞又灼热的神情。
“哇,终于有人知道弗拉明戈了!”女生好像看到了亲人,无比激动地握住斐彤彤的手:“难得,真的是太难得了!学妹,只要你加入我们的社团,我给你免去社费!”
“这个……我们的社团?”斐彤彤严重怀疑这个社团压根没几个人!
“对哦,我们的社团。”
许晏然靠在真皮转椅上,阳光从玻璃窗不余遗力地挥洒进来。
正沉思着,响起一阵敲门声,助理推门而入:“许先生,刘总在第一会议室召开了董事会,请你前往参加。”
董事会?许晏然眉一挑,为何突然要召开董事会?
“好的,我稍后会过去的。”他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这几天对许氏集团改革的大动作是让她坐不住了。
当许晏然走进会议室时,里面的股东都来齐了。他们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一看许晏然进来,相当有默契地都噤了声。
“晏然啊。”刘福山笑眯眯招呼他,“好久不见。”
“是啊,舅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也难得出现在会议室了。”
刘福山的笑容一点点收回去:“我不在这些天里,你这个小外甥倒是能干,又是翻新又是裁员……”
“你这是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了吧。”他面色阴沉,透着狠劲。
许晏然无声一笑,面色淡淡,让人丝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舅舅,你有看过公司的账本吗?晟华两年没有盈利了。”许晏然扫了众人一圈,他们纷纷低下头,“我们赚钱不少啊,可开支都去哪了?”
谁人都没有想到许晏然可以这么直白地把这件事摊开来说,一个个的脸色发白。
刘福山压不住气,一掌拍桌而起:“够了,晏然,我是在说这件事,你不要给我扯到其他方面,我就问你,你做的这些经过我们股东的同意了吗?晟华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不算谁算!”蓦然响起女人威严的声音,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刘雅琳。
她跨着长腿迎面走来,步伐稳健,卷来一阵疾风。
“很高兴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董事会。”刘雅琳一顿,神色淡淡却自若坚定:“今天召开这个董事会,我是想宣布一件事。”
“我决定,即日起,许晏然就是晟华集团的代理总裁。”
此话一出,惊涛拍岸,仿佛给带水珠的热锅浇油,炸开了锅。
“我不同意!”刘福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晏然还在读书,大学都没毕业,更何况他从来没有管理过公司,他怎么可以当总裁啊!”
众人也议论纷纷,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全被刘雅琳不容置喙的态度给压下:“我是最大股东,我有权做出这个决定。”
一时间,全场死静,像暴风雨来临前,风平浪静的下面是暗波涌动。
许晏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温柔,可气势上却是那么强悍,仿佛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
他一怔,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在父亲去世后,迅速成为许氏集团的最高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