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到底攒了多少钱?”小平正在翻箱倒柜,在各个角落里面的硬币都搜集出来了,零零碎碎的一堆,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太忙了总是塞给她零零碎碎的钱,所有能找到的零钱聚在一起,两千一百三十五元。
小平记得那个广告上的基因改造手术,最便宜最廉价的那个就是两千元。
“你找到了吗?”电话铃声响起来,说话的那一边就是同样兴奋紧张的卓。
“我找到了,”小平也同样紧张兮兮,虽然父母一般白天都是不在家的,但是还是出于小心压低了音量。
“那我们学校围墙后见面吧。”一个同样小心翼翼的压低着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的,”小平摸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盒子,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没错,他们约好把自己也变成怪物,就像是和其他人一样。
刚刚挂断电话,门就开了,小平目瞪口呆地看着进来的父母一脸的疲惫。
“你怎么在家?”妈妈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小平注意到她的大衣满是褶皱凌乱不堪,头发也是同样的蓬乱,好像就是逃难以后的情形,而爸爸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我今天没有上学,”小平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哪怕是编一个学校提前放学了也好啊。
“那就自己玩吧。”爸爸妈妈看都没有多看小平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卧室。
“别出去乱跑!”妈妈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伸了出来,随即门又重重地关上。
小平呆呆地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的是那里她全部的积蓄,背靠的矮桌上面是刚刚挂断的电话。
卧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叹气声,夹杂着带着哭声的抱怨以及辩解争论,隔音很好的墙壁也没有挡住,这一切断断续续的透过墙壁一点一点地传了过来,传到小平的耳朵里。
没有多想,小平拿起盒子就冲出了家门,出门的时候也没忘记悄悄地把门关上。
10
“你终于来了,”卓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也同样是一个小盒子,两个孩子在学校围墙后激动地碰面。
约定了一起去做基因改造手术,其实很简单就是注射使用。
一针下去,没用的基因就会裂解消失有用的基因就会生长出来,快速的就像是打了一针疫苗一样。
第二天就是一个新的渐渐好起来的自己,一切都是手到擒来轻松自如也就是天生干这个事情的料,世人也称这种人为天才,称这样的孩子为神童。
“有点不对劲吧,”卓走在前面突然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有什么运动天赋的他跑步跑的磕磕绊绊。
“怎么了?”小平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那所基因医院的门口满满的都是人,还有白色的横幅。
“上面写的是什么?”小平摇着卓的袖子,“我看不清,”小平的视力一向不好,再加上距离有些远,她努力眯起来眼睛想看清。
“改良基因,还我孩子。”卓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小平感觉他的身体一紧,“爸爸妈妈?”卓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你们赔我孩子,”一个声听起来歇斯底里,“妈妈!”卓迈着跌跌撞撞的步子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因为过于惊悚以及凌乱,身上装钱的小盒子跌落,散落出一路的零钞。
用新闻标题定义这些人,那就是“第一批基因改造技术欠缺受害者的家属们”。这些人无一不是红肿着眼睛散乱着头发让负责人滚出来给一个说法。
十年有一个堪称完美的基金改造技术的推广,人们或多或少都接受了这一种技术,十年后这个技术的缺点开始慢慢出现。
“你不是说我是一个天生的天才吗?可能上千万的孩子里才会有我一个。”一群愤慨激昂的大人面前,站着一个纤细瘦弱的男孩子。
“妈妈骗了你,”女子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你是目前为止接受的基因改造最多的孩子。”女人像摸摸孩子的头却惊慌失措地住了手,“我和你爸爸卑微了一辈子,就指望着你给我们出头了。”男孩子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肢体以及病态的皮肤,“后果是什么?”他木然地问到。
“你的身体细胞一直都在衰竭,我们搬到这个城市就是因为这里是技术的中心。”女人捂住了脸。
站在不远处的小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个母亲的忏悔,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快点,快点,问问爸爸妈妈就都清楚了。
11
这是小平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一次都在家里,而是不同的地方在于两个人都在急匆匆地收拾行李像是要出远门一样。
“我们是要逃难吗?”鉴于刚才在医院门口疯狂的一幕,小平自己不好使的脑子开始转圈了。
“我们换一个地方生活。”爸爸头也不抬地说,“我们早就把技术转让了,”爸爸抬起头看到了小平的脸色,“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让你用基因改造成为最好的自己了吗?”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缺点也是一样,”妈妈站起来认真地说,“不是所有的种子都是有着成长为大树的可能。”妈妈摸着女儿的头,“所以我只希望你快乐。”
小平站在客厅里所有所思,今天半夜就要离开了,可能也不再回来了。
她抓起来电话拨打卓家里的电话开始留言,“今天晚上学校围墙那里,我想再见你一面。”
本来以为是两个可以同病相怜的怪物,最后才知道处于两个的极端。
12
“怎么还不来啊!”小平冻得直搓手,天已经是半黑的状态了。
“你就是小平吗?”三五个大人,穿戴的严严实实,客气而生疏的询问着。
“是的,”小平有些纳闷,这些人影让她感觉有些不详的预感。
“就是她,”最前面的人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绑起来,”后面的几个人也动手了。
“为什么?”小平被这粗鲁的动作蹂躏到要哭,“你们在做什么?”她的话被嘴巴上罩着的那只大手捂的严严实实,一个字符都没有透漏出来。
“你知道吗?”捂着她的嘴的那个人轻轻地说道,“你的爸爸妈妈研究出来的技术把我们害惨了,我的儿子是天才,可是他就是等不到长大的那一天了。”虽然声音很温柔却透漏出来一些狠毒的滋味“他们说不可能改变了,他们就是因为有副作用才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做这个实验吧”。手脚处都被困得结结实实,口鼻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小平觉得大脑已经缺氧,“只有他们能就这些孩子,可是他们却说不可能,”那个声音表面的温柔已经掩盖不住内心的想法了,“那他们的孩子如果在我们这里,那他们会不会老实一点?”
“放开她!”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了,歇斯底里,小平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跑的速度如此的快。
“你们凭什么要让我们长成你们想要的人?”少年哭喊着,用自己孱弱的拳头对着这些人拳打脚踢。
“凭什么?”小平无声地想着,眼前一黑。
13
“大家好,这里是直播现场,”镜头里的女主播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这里将会为您呈现出一个关乎世界未来的问题。”镜头转播到了现场。
人们吵的沸沸腾腾,只是坐在首席的那位白发斑驳的老人没有动,今天这个会议通过投票决定是否把基因改良介入人体改造中。
同意和不同意的票数都在快速的增长,首席的老人表情严肃坐在那里,最后的票数竟然是同意和不同意相同。
会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首席,老人伸出了一只手,颤巍巍的,不知道是因为年迈还是内心感情所驱使。
不同意最后以一票只差赢得了同意。
首席平教授,世世代代基因研究,一辈子投身于科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条跛腿,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过人的芭蕾舞天赋却被别人因为妒忌在下楼的时候放置了弹珠滑下楼梯导致终身残疾,最后投身于父母留下来的事业取得了今天的成果。
对着沸腾的人群和一个又一个伸过来的话筒,老人之前想好的说辞却不翼而飞。
“我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老人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可是我无法说出来,因为大家已经认定了孩子通过改造可以继承自己的梦想。”
“好的,大家。”老人干巴巴的举起来话筒,多年没有经过采访只是埋头苦干的时间摧毁了她的发言能力,“我不同意把人体的基因改良。”
对于下面的嘘声一片,老人结结巴巴却从容不迫“如果基因都要改良的话,那我们也会成为所谓的优等人和劣等人,歧视是不会消失的,反而会更明显。”
老人停顿了一下,想起来梦中那个跌倒又爬起来的身影,“孩子不是一个任由父母捏造的东西,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老人努力回想起来那个梦,“而自己的未来,努力得到才有意义。”
稀稀落落的掌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