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冲出房门,引得风铃清脆作响。
这种时候,他却生出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
不知道……该如何与朝辞相认。
越是在乎,则越是小心。
更何况,前不久他还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他心思繁杂,头脑一昏,脚下一软的时候甚至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便栽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左护法温柔问他,“怎么了?”
沈墨突然一笑,是发自内心的笑,颠倒众生般绝伦。
左护法看得痴了。
这些年,教主总像一个木偶。
外表与常人无异,心却已经燃烧成灰烬。
怎么都捂不热。
宛若千年的冰。
同时又苦得人发慌。
他总是怕,害怕这样一个人,若是失去了仇恨,是不是会突然就没了?
失去了生的意识,对世间一切都看透淡薄。
经历过最残忍的事,世间再无分毫能触动他的事。
人冷,心更冷。
今日,他又重新色彩鲜活。
美艳动人。
沈墨很适合红衣,更衬得他肤白赛雪,眉目含情。
沈墨邀请他一起去厨房,现在女儿的胃是最重要的。
他甚至都顾不上此刻自己也是虚弱的。
左护法看着他比平常更加白了几分的脸色,悄悄的借抱摸上他的脉搏。
顿时眉眼一皱,短时间内,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沈墨怎么会突然失去这么多力量,以及连本源都被动了?!
本源之力对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左护法脸色不好,不过谁也看不出来。一张面具,完美的隔开了他与世界直接相触。
在被摸上脉搏的时候,沈墨就知道瞒不住了。
其实他也没想过要瞒这个人,若是连他都不能相信,沈墨想活该他一辈子鳏寡孤独。
他主动坦诚道,“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只告诉你。”
“想”与“只”一字之差,却可以代表很多很多东西。
像是冰川开始融化,万物开始复苏。
再能容下一个小小的人。
两人一边走,沈墨一边慢慢道来。
他说的很慢,偶尔陷入沉思,偶尔陷入狂喜。
二十年多年来,他几乎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
左护法只是静心聆听,不多嘴,不插话。
有落花拂下,翩翩而落入沈墨发梢。人比花娇,左护法心头冒出了这句。
只愿你一世开心。
如此默默守护便好。
那坚冰,终于有了缝隙,让阳光进入,温暖整个心房。
沈墨:“你会因为我是一个男人,却生下了一个孩子而觉得我是怪物吗?”
左护法摇头。
沈墨终于安了心,开开心心进了厨房,他要给女儿露一手!
然后……左护法欣赏了一出炸厨房的绝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仿佛有个小小的人儿,搭着板凳蹲在灶旁,一板一眼,脆声道,“爹爹,你生病了,想吃什么,辞儿给你做!”
然后厨房轰隆一声响,散发出浓浓的黑烟。
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不愧是……
都炸得一手好厨房……
沈大教主炸了一个厨房后并不气馁,接着又积极尝试,接二连三炸到了最后一个。
终于停手……
魔教众人懵逼的看着他们教主,他们的晚饭可怎么好?
教主不是挺开心的吗?
为什么要炸厨房???!!!
沈墨有点委屈兮兮的来到左护法面前,“你手艺好,你给辞儿做一碗酸的,她想吃酸的。”
“好……”
这个样子的沈墨叫人没法拒绝,哪怕在最虚弱的时光里,他也从不示弱。
像一匹伤痕累累却依旧孤傲的狼。
谁靠近都会被咬得鲜血淋漓。
现在就像那种软软的,萌萌的,需要人小心呵护的生物。
就像一只小蜗牛,好不容易伸了出来,露出自己柔软的一切,受到一点惊吓,又会重新缩回壳里。
*
*
朝辞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为什么之前会突然那么疼?
然后顺着肚子,她突然看到了褐色的东西,像是血迹干涸之后的颜色。
她突然愣住了。
因为那血迹的地方十分尴尬,处于两腿之间……
朝辞:“???”
朝辞:“!!!”
我靠!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辞看向身边唯一的活人,“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点什么?”
完全弄不清方向了的朝辞问道,她整个人现在就像一滩浆糊。
白帝又把了一下她的脉,确认她没有事了后道,“你动了胎气。”
朝辞:“……”
朝辞:“又骗我,贼秃驴你的医术到底靠不靠谱?”
几次三番误诊!
算了算了,那种痛,感觉有点像阑尾炎,难道是发了阑尾炎?
也不是没有可能。
朝辞猜了几种,就是不往自己真的怀孕了上面想。
都没和男人睡过,怎么可能会怀孕?!
劳资总不可能凭空自攻自受造个孩子出来!
没有精子,这违背了人类生存繁衍的自然准则!
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无事,哪哪都不疼,朝辞才又问向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师傅……他是怎么回事?”朝辞说这话有些迟疑,她不知道沈墨现在到底对她是何想法。
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她真的不想恨师傅,也不想恨父亲。
可是……变成了现在这幅场景,到底该去怪谁呢?
白帝摸了一下朝辞的头,像是将朝辞从梦靥中点醒,他的声音如往日般能带给人平和温煦,“你师傅他其实很爱你,以后你也不该叫他师傅了。”
朝辞前半句高兴,后半句失落。
那些关怀,朝辞从未怀疑是假的。
师傅虽为魔教教主,心肠却并不如外人传的那样歹毒。
有时候她惹了师傅,只要赔他一件小裙子,师傅就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她。
她们的师徒缘分,真的到这里结束了吗?
白帝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朝辞想岔了,看着朝辞苦恼的样子。他不禁轻笑出声,朝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贼秃驴笑了?还笑出声了?!
是她的错觉吗?!
大概是朝辞错愕的表情十分精彩,白帝笑得更开。
堪比大杀器……
一笑倾城,朝辞脑子中莫名闪过这个词。
白帝这个人从来都是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禁欲,守欲,严谨端正,古古板板,活得委实没有什么意思。
而今日,朝辞突然觉得这和尚贼有意思。
朝辞不明白白帝为何突然笑得开心,她直勾勾的盯着这和尚,用一种女人看男人的眸光……
这种目光赤/裸的像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绝对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出家人所能承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