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很香,第一声惊心动魄般的啼哭让满室的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云儿……”
沈墨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入朝辞怀中。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并不好看。
朝辞蹭着他的脸颊,感受着那温度。
下体已经像没有知觉了般,疼的麻木。
这一夜是如此惊心动魄,朝剑清和狐妖被沈墨一举歼灭,小白云降生,以及朝辞认了爹。
当然她娘不知道。
朝辞不明白他爹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在沈墨去熬药时偷偷问。
左护法,也就是朝乐轩道,“辞儿以为正道如何?”
“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滥杀无辜。可是这与您当年负了我娘有何关系?”
“当年我的师傅威胁我,若是不离开墨儿,便杀了他。那个时候,他们连墨儿是妖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是一个男子。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便要杀了他。辞儿,你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哪门子的正派行为?”
沈墨在云水派出现时皆以女子之姿,他们在他的小竹宅前胡闹,朝乐轩为他画下一幅幅丹青。
那段时光是那样美好,是以被撞破时,才会那样无措。
紧接着陷入绝望。
“你见到那些无脸画了吗?”朝乐轩问。
朝辞点头,从小隔间里拿出她当时带走的一幅画。
只见朝乐轩在上面点了几滴药水,一张绝色的容颜便跃然纸上,有一双罕见的紫色双眸,漂亮的不可思议。
朝乐轩接着道,“在我的密室里,满满都是他。”
他的眼角眉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这样的画,他画了一辈子……
成千上百,却不能入人眼。
只能藏着,掖着,就像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
*
*
关于小云儿的姓氏,沈墨觉得应该姓沈,朝辞也该跟他姓沈,朝乐轩默默跟朝辞道,应该姓朝,朝辞暗暗定,姓白。
深夜,烛火摇曳,一个熟悉的人从夜色中走来。
朝辞将怀中的襁褓扒了扒,露出小云儿一张小脸儿来,柔声道,“看看他吧。”
“怎么突然就生了?”他的笑容一如往日,只是举止也一如往日止乎礼,不肯逾越。
“受了点惊吓。”朝辞轻描淡写道。
但是来人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却出现了紧张的情绪。
朝辞道,“白帝,你抱抱他吧。”
白帝不动……
朝辞笑着,“这可是你的亲骨肉,虽然现在是丑了点,你作为亲爹可不准嫌弃。你要是敢嫌弃,就罚你下辈子还做他父亲。”
“白帝,你抱抱他吧……”
白帝依旧不动。
朝辞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裂隙,“是抱不了吗?白帝……现在的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这重要吗?”白帝笑道,像是一缕缕春风拨开云雾。
朝辞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闷骚!”
“贼秃驴!”
“你靠我近点,我刚生完!”
若不是白帝的内丹……她不可能活着生完小云儿,一度以为自己要永远昏睡过去,力量却源源不绝着涌动,轻柔的包围住她的腹部,给予她力量。
白帝终于迟疑着上前了两步,似乎是怕自己的寒气伤到朝辞和小云儿,只是两步就停住了。
“再近一点!”朝辞气!
于是又磨了半步。
烛火越发明灭的明显,透着诡异之感。
朝辞却继续下令,“低头。”
白帝照做,朝辞猛地仰起头去亲吻他。
她将位置极好的控制在一线之间……
看上去就像两个人在接吻……
却明明,彼此都碰不到对方的唇瓣。
时间静默,朝辞的眼角突然滑落一颗泪滴。
最后也只叹一声,“你这贼秃驴……”
白帝想拂去她眼角那颗泪滴,却在接触之时直接变成了冰晶……
他连忙将之握在掌心,害怕凉了朝辞,可是他本身却是此处最凉的存在。
朝辞看着,眼泪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而出,她以为自己会是主角,无所不能,可是现实变幻如棋,到头来,她依旧只是一只蝼蚁。
被命运无情玩弄。
无力感,绝望感……
将她包围。
“你喜欢过我吗?”
朝辞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烛火更加强烈的闪烁了一下,朝辞听到僧人道,“从未。”
朝辞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剧烈的疼痛了一下,僧人却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逼近朝辞,靠着她的额头,仿佛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了一下,根本落不到实处,可是朝辞就感觉被吻了,满心甜蜜。
白帝温声道,“从未停止过喜欢你……”
朝辞于是笑,笑得像个傻子,泪流满面的笑。
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她高兴道,“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傻丫头……”
烛火摇曳的更加厉害,从窗外如同鬼魅,白日听了朝辞那句“那这些天半夜里,陪着我的又是谁?”的沈墨因为在意,今晚特地守在朝辞窗外。
可是只望见了朝辞和小云儿两个人,灯盏上的烛泪燃烧,摇曳不定,房间里明明没有风……
而朝辞和白帝对话着……她说,“白帝,你抱抱他吧。”
可是沈墨根本没有看见白帝……
房间里也没有白帝的声音……
他愣在那里许久许久……终于还是找了左护法,朝辞不会是……
而房内的朝辞看着白帝的背后,灯火映照之下,地上没有影子……
天快亮时,白帝道,“以后我就不来了。”
“好。”
“你多保重。”
“好……”
“朝辞!”
“我在。”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很开心。”
“我……知道。”声音已是哽咽不能语。
“朝辞……你压到贫僧的壳了……”
那声音已经很淡很淡,在空中消散着,几乎听不清了……
朝辞猛的抬头,那人的身影半明半昧,渐而透明,在黎明的第一缕晨曦的光芒中,他全身像被烧灼一般,一寸一寸化成灰烬。
他留给朝辞最后的是一个笑……
这世界从未温柔以待他,但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而在朝辞右手下方,她压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朝辞将它拿出来,那是一个玉白色的蜗牛壳……
像极了曾经出现在她腹部之上的那只小蜗牛……
第一次见,他委屈着说,“你……压到贫僧的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