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
在刚上岛的那个瞬间,这个念头就飘进了张总的脑中。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扶进山洞的,直到被身边人的哭声拉回了注意力,他才意识到周围的寒冷和可怕,寒气像水浸入海绵一样侵入他的身体。
“都闭嘴!等天好了,找着路咱就走!”他的话掷地有声, 周围的哭声渐渐收敛,声音明显变小了。
“我看好像没这么简单。”一直没说话的史教授小声说了一句。
过了会儿,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号哭,久久萦绕。洞外狂风呼啸,如野兽在嚎叫。
更让张总绝望的是第二天早上,光明带来的是更深切的绝望。空气中的尘雾还没有散去,荒芜原始的环境更显凶恶,昨天晚上原以为可短暂依靠的地方,此时却像一头凶恶的原始巨兽。此外还不断有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那是关于末日的争论,直到他听到“公司”几个字,好像是有人在对他喊着什么。
公司,没错,他只想知道公司怎么样了。但直到小王轻松地把他的手甩开,他也没有从比昨天更深层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旁边的人追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毫无反应。所以当“冲浪鸭” 爆炸以后,张总依然面如死灰,站在悬崖上望着凶恶的大海。
“是张总让我修的。”小兴边跑边喊。
张总唯一的想法就是试试最后的办法,他一直都没有从第一个晚上的寒冷中缓过来,那股冷像是剜进了他的肌肤,然后被缝了起来。他看到“冲浪鸭”彻底报废,转身面向大家。原本很熟悉的那车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听到有人在指责,有人认为是组织团建害了大家,人们指指点点,还有人在摇头。
墙倒众人推,他只能无力地嘟囔 :“要想办法回去,当然是要修船。哪怕修坏了,没有船了,也应该再想办法……”
他看到大家的样子,他不敢相信这是他公司的员工,他们的嘴脸变得居高临下。但这种感觉又很熟悉,只是很多年没出现过了。那时他还不叫张总,他宣讲项目书时总会面对这种冰冷的表情。这一步步走来的个中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家白手起家的创业公司,从出生起就遭遇同行残酷的打压。站在被炙烤到软化的柏油路路口分发传单、学习如何费尽心思地同相关部门斡旋、合伙人的拆伙和泄密,都曾让他痛不欲生。当然他自己也不是那么干净,可这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为了那个势在必得的项目,应酬的时候一杯杯酒往肚子里灌,哪怕他知道自己有酒精性脂肪肝,依然咽下药丸喝掉最后一杯,喝完他就晕了过去,但项目拿下了。妻子骂过他很多次,也哭过很多次,可他根本没有选择, 如果不走完这一步,那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费,甚至连偿还银行贷款都没有可能。好在有几个投资人的资金让他回血,到如今,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
可突然,又都没了,这一切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