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呵呵,我就听你的吧,现在去给门德斯问好。”
“太好了,只要少爷主动,一定会得到老爷的原谅。”
“希望如你所愿。”
来到育儿室前,门开着。
只见门德斯将南希抱在怀中,不断亲吻着。
而南希则被胡子所刺痛,哭了出来。
一旁的玛丽赶紧上前,用玩具不断哄着她。
一切看来和普通的家庭没有不同,一年前杰瑞的阴霾已经消失,玛丽也笑得很灿烂。或许就应该是这样,这个家本就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自己?是杰瑞?是母亲?
艾伦有些自我怀疑,接着轻轻敲响房门。
“父亲,我回来了。”
门德斯听到声音,立即收起笑容,冷冷地瞥了艾伦一眼说:“如果没事的话,不要到你妹妹这里来。”
“为什么?”艾伦同样冷冷地反问道,一股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旁的老管家赶紧打圆场道:“少爷只是来向老爷问好,马上就离开。”
门德斯露出一瞥笑意:“哼,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和你说的不一样。”
管家拽了拽艾伦的衣角。
随即艾伦向门德斯道:“请父亲原谅我,如今与之前的无礼。”
门德斯冷冷地回应道:“还不够。”
听到这话,艾伦紧紧地攥住拳头。
“怎么?你不会认为向我随便认个错就可以得到原谅吧。”
艾伦紧咬着牙关,愤恨在心中不断燃烧。
这时管家又拉了拉艾伦。
艾伦深鞠一躬,低头道:“父亲,我恳求你的原谅。”
门德斯趾高气扬道:“哼,永远不要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宰,赋予这个家一切的人。让你向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父亲低头,你该感到荣幸。”
艾伦没有回答。
门德斯继续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管家赶紧拉着艾伦离开。
但临走时,艾伦的眼睛瞥向门德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艾伦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瞥笑容,但十分短暂,短暂的没有人察觉。
晚餐的餐桌上,艾伦坐在一旁,玛丽和门德斯分坐两端。
蜡烛和煦地燃烧着,几乎听不到任何餐具碰撞的声响。
“听说你今天提早从学校离开了?”用餐间隙,门德斯停下双手,盯着艾伦问道。
“嗯,是的。”
“但你回来的时间却相当晚,你去了哪儿?”
“你一定要我说吗?”艾伦也放下刀叉。
“当然,只要你还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我作为父亲就有权知道。”
“我去探望了母亲。”
“你母亲?”
“还有杰瑞。”
门德斯挑了挑眉:“他们都还好?”
“嗯,还不错。”
“那就好。”说着门德斯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艾伦语气平稳地说:“父亲很久没去探望母亲了。”
“喔,我会去的,大概下个月,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门德斯顿了顿,对桌子正对面远处的玛丽道,“希望你不会介意。”
“喔,怎么会?那是艾伦和杰瑞的母亲。去探望她理所当然,更何况她如今的处境还有什么值得我介意的吗?”
听出玛丽的讽刺,艾伦想把餐具拍在桌上立即离席而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鼓出一瞥笑容道:“不如玛丽也和我们一起去,去看看那个冰冷萧瑟的地方。毕竟这个家已经有两个人住了进去。作为这个家的一分子,难道不应该去瞧瞧吗?”
听出艾伦话中含义的门德斯,用手拍了一下桌子道:“够了,艾伦。她是你后母。说话该知道深浅。”
“如果我话里有什么让大家误会的话,我道歉。”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所有人沉默不言,一旁的仆从不断将门德斯和玛丽的酒杯注满红色的液体,艾伦知道门德斯酒量不好,阻止道:“父亲,你喝得太快了。”
门德斯略带蔑视地瞥了一眼艾伦,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怕我借着酒意又做出一些不符合你心意的事?”
“怎么会,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是这个家的主宰,这个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对你感恩不尽,当然也包括我。就连我和杰瑞谈话时,他也会提及你。”
门德斯略带怀疑地打量着艾伦,似乎听不出讽刺,但艾伦突然说出这样言论,实在有些蹩脚。
“父亲,我感到很难过,我感到自己在这个家正被逐渐的边缘化。”
门德斯素来知道艾伦自尊心强,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便饶有兴致地想听下去。
“母亲和杰瑞的离去对我的打击太大,所以我总想找寻更多的关怀与慰藉。而在我无法得到时,我幼稚的以对抗来抗衡那种失落感,才造成我们父子如今的窘境。父亲,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再一次请求你的原谅。请永远不要将我赶出这个家,请永远让我作为这个家的一分子。”
门德斯拿起桌上的餐巾又放下,表情中的得意显露无遗。
“艾伦,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一直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没人敢剥夺你的资格,更不会有人剥夺你的资格。你的想法,我已经了解了,我今后也会多多注意自己的行为,尽量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说着门德斯示意仆人将雪茄拿过来。
切掉端部,门德斯叼着雪茄,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艾伦附和道:“作为这个家里除了你之外的唯一男人,我该承担起自己那份责任。”
“嗯,确实,艾伦,你今年也十六岁了,是时候该放弃那些无聊的东西了。”
艾伦道:“你是指雕刻?”
“你最近经常把自己关在雕刻室,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不过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在我十八岁以前,不会干涉我在这方面的事情。”
“嗯,我是答应过,那时你的母亲努力护着你,希望我能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我给足你自由的空间了,如今我想把日期稍稍提前些。”
“请再给我三个月,我想完成最后一个作品。”
门德斯低眼想了想:“好吧。最后三个月。之后一切便要听我的。”
夜已深,依旧身处雕刻室的艾伦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已经到了每天克里斯蒂娜来送咖啡的时间,但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疲惫的艾伦用手撑着额头,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当雕刻室的门被推开时,艾伦轻轻瞥了一眼,果然不再是克里斯蒂娜,便对来者说:“谢谢,放下咖啡,出去吧。”
艾伦喝完咖啡,盯着咖啡杯略有所思,突然想到什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话,接着攥成一团,放在咖啡杯内。随后端起咖啡杯,走出房间,来到厨房,放在水池里,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两名女仆走进厨房。
其中一人来到水池边,看到杯中有团纸,拿出来扔到一旁的纸篓里,随即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杯子。
另一名女仆正是克里斯蒂娜,她认得那咖啡杯,是艾伦少爷专用的,便好奇地从纸篓里捡起纸团,展开来。
但吃惊的克里斯蒂娜赶紧又将纸张攥成一团,塞进围裙的口袋里。
水池边的女仆依旧在低头洗杯子,没有察觉克里斯蒂娜的慌张。
当所有人已睡去,克里斯蒂娜推脱自己还有些活儿要干,没有回卧室,避免和自己的室友有交集。
克里斯蒂娜先是装模作样地清扫了一遍厨房。接着小心翼翼地来到二楼,来到艾伦的房门前,准备伸手去拧门,但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克里斯蒂娜深吸一口气,接着转动把手,果然没有锁。
走进房间,克里斯蒂娜轻轻将门关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屋里并不明亮,只有床边的一盏台灯亮着。
艾伦依旧穿着平时的衬衫与黑色长裤,站在窗边,面朝窗外。
“少爷,我不该来这里,我先出去了。”克里斯蒂娜低声道。
“不要走,请听我说。”艾伦虽然没有转过身,但声音中带了一种恳求。
克里斯蒂娜心中有些犹豫,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用一股冷冰冰的语调说:“少爷,请说吧,我就在这里。”
艾伦的语气十分低沉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并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少爷的吩咐我一定遵从。”
“无论谁向你问起,你也不会透露一点一滴?”
“是的。”克里斯蒂娜一边点头,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吧。”艾伦转过身,看着克里斯蒂娜说,“我想,在不久之后,我便会离开这个家。”
吃惊的克里斯蒂娜着急地问道:“什么?为什么?少爷,你不是今天刚刚和老爷和好了吗?”
艾伦露出一瞥笑容道:“那一切都是假的,我已经打算逃离这个家有段时间了,不过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艾伦所说的话,自己刚刚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也一定要留在这个家里,留在艾伦身旁,但如今一切似乎都要被击碎了。克里斯蒂娜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不要走,请不要走……”
“我必须离开。”
听到艾伦说得毅然决然,克里斯蒂娜的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摇着头,双手放在胸前,用哀求的语气哽咽道:“请不要离开这个家,更不要离开我……”
“过来。”艾伦轻声呼唤道。
迷茫的克里斯蒂娜没有犹豫,走到艾伦身前,艾伦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我们可以一起走。”
“真的?真的吗?”
“嗯,不过当我们离开这个家时,便会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你不怕么?”
克里斯蒂娜害怕待在艾伦身边的机会会转瞬即逝,没有犹豫道:“只要在艾伦身边,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艾伦微微笑道:“嗯。”
这时的克里斯蒂娜觉得一切既真实又模糊,真实的是可以感受艾伦胸口的温度,但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却又仿佛幻影般让人难以想象。
担心涌上心头,哽在喉咙处,克里斯蒂娜想问,又怕打破如今的幻境。“可是……”说着克里斯蒂娜将头深深地埋进艾伦怀中。
艾伦问道:“可是什么?”
艾伦胸口的温度与话语让克里斯蒂娜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
艾伦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总会有属于我们的地方。”
与此同时,老管家昆特来到厨房,看到被扔在水池上的抹布,多了个心眼。
敲响一间卧室的门,里面的人打开门,昆特第一时间问道:“克里斯蒂娜在么?”
“喔,她说还要打扫一遍厨房,还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你睡吧。”
随即老管家昆特来到大厅,心想今天夫人也在,老爷很早就就寝了,克里斯蒂娜应该不会跟老爷在一起。那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老管家蹑手蹑脚地来到艾伦房门前,趴在门边想听里面的动静,但艾伦和克里斯蒂娜这时正好在窗边,离门最远的地方,老管家什么也没听到。
而屋内,警觉的艾伦突然推开怀中的克里斯蒂娜,并对她比出嘘的手势。
老管家耳朵贴在门上,不断变换位置,希望能听到些什么,却发出些许摩擦声,不经意间让艾伦察觉到了。
艾伦思量着会是谁,如果这时打开门,克里斯蒂娜偷偷来自己屋里私会的事情就会曝光,但这还好。如果门外的人真的听到了什么,那对自己才是毁灭性的。
走到门边,艾伦停下步伐,左思右想,想好了两套应对的方法,无论对方是下人还是门德斯,让自己都不会显得太慌张。
艾伦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向外面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通过对方离去,艾伦明白了对方十之八九是下人,并且十分理智地选择了不和自己冲突这条路。
“少爷,怎么了?有人来了?”克里斯蒂娜走过来小声问道。
“没事,是我听错了而已。”
“那少爷,今天我先回去了。”
“我还想你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艾伦阻止克里斯蒂娜离开的理由是希望窃听者不要知道自己心虚,显出依依不舍,表明自己和克里斯蒂娜只是在说一些情爱方面的事。
第二天早上,艾伦找到和克里斯蒂娜同一卧室的另一名女仆,问道:“昨天晚上有什么人问过你克里斯蒂娜的事情?”
“啊有,是管家先生。”
“昆特?”
“嗯。”
接着艾伦并没有找昆特去说明或者试探什么,而是像往常一样用完早餐,立即乘坐加长型汽车,前往特默内斯最负盛名的贵族中学。
下午,艾伦又请了假,来到精神病院,再次探望了杰瑞。
杰瑞低沉着表情问道:“这么快又来了?你察觉到我所说的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还是有人察觉到你的异动?”
“我想两方面都有。”
“看来现在的境况有些危险……先不要管那个重要的东西了。说说是什么人察觉到你的异动吧,具体的情况。”
“据我推测,应该是管家昆特。”
“那个老家伙,像只狐狸一样,在家里左右逢源,不得罪任何人。”
接下来艾伦向杰瑞详细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推论。
“糟糕了,糟糕了。”虽然杰瑞嘴上说糟糕了,但表情却露出一瞥诡异的笑容道,“现在的情况有两种:第一种,他什么都没听到,只知道你和克里斯蒂娜幽会,那一切都相安无事,就算门德斯真的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或许还会觉得很得意,毕竟克里斯蒂娜对他来说是自己玩过的女人,被儿子捡去了也没什么。第二种,如果他真的听见了什么,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以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门德斯,代表他正在犹豫。我想他的犹豫最多还会再持续个三四天,便会做出决断。是护着你,还是去告诉门德斯,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肯定是门德斯,因为他从即将离开家的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
“完全正确。不过我被困在这里,没有监护人的允许无法踏出半步,所以这件事还得你自己来解决。我帮不了你更多,我的兄弟。”
“嗯。”艾伦深沉地应了下声,显得没什么信心。
“还有,你频繁地来见我,也会引起怀疑。”
“我知道了。”
“你已经察觉了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也就没有更多的建议了。做你自己想做的吧,只是记住,要保护好自己。”
“嗯,你也是,我的兄弟。”
别了杰瑞,回到家。艾伦想要制造机会和管家昆特单独谈谈,但并不顺利,其他仆人总会在关键的时间点出现,干扰计划。
艾伦尽量抚平自己焦急的心态,以免让对方和其余的人感到可疑。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
这天,正好是周六。
艾伦不用去学校,老管家昆特也得到难得的休假机会,准备一个人前往市郊家人的住处,探望自己的妻子和刚上大学的儿子。
在门德斯几乎不近人情的严格等级划分下,不会有人开车送老迈的管家昆特回家,他必须自己乘坐公共交通。不过这正好也给了艾伦一个机会,可以单独和昆特谈谈。
艾伦穿着一件戴有兜帽的深蓝色衣服,脸深埋在帽子的阴影里,跟踪昆特直至地铁站。
可十几分钟过后,艾伦顺着人流,铁青着脸色从相同的地铁站里走出,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