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正是顾琰,李娘子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上前要给他行礼。
膝盖还没弯下去,顾琰已经一把将她扶了起来,他面上带了点儿无奈的神色,“干娘,不是都说好了,没有外人的时候您是长辈,哪有长辈给小辈行礼的道理?”
李娘子眼中闪过一抹暖色,她伸手在顾琰手上拍了几下,叹了口气,“这儿人多眼杂,万一有人说出去,对你不好。”
顾琰温柔笑笑,扶李娘子坐下后,才开口道,“这里好歹也是魏王府,现在也并没有外人,干娘不用这么小心。”
说完他见李娘子还想再劝他两句的样子,赶紧继续道,“前两日我进宫见着娘亲了,她很挂念您,托我给您带了封信,我一会儿让齐帅给您送去。”
李娘子听到这话不由激动起来,她紧紧盯着顾琰,双手有些发抖,“丽太妃……她还好吗?”
顾琰点点头,“娘亲现在每日抄抄佛经,绣绣花,虽然不如从前自由,可日子也算清静,等过两年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娘亲接到封地上去。”
李娘子抬手按了按眼角,将那股子泪意强行憋了回去,她过了许久才长长叹息一声,“我当初要是不跟她赌气,现在还能在宫里陪陪她。”
顾琰赶紧安慰道,“现在宫里形势和从前大不一样,御膳房里听说新的管事是太后娘娘亲自挑的,林大厨前日还被他找借口罚了一通,您这脾气若是留在那儿,我娘得担心死。”
李娘子看着眼前说着话来宽慰她的俊朗少年,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一团什么似的,她又想起从前在宫里做御厨时,第一次见到顾琰的场景。
那时的顾琰还是个小不点,三四岁的小男孩软绵绵一团,手里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糖画,走路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从永安宫一路迷路到了御膳房,见到她也不害怕,还冲她咧开嘴笑,样子可爱极了。
也是那一天,她见到了当时还是丽嫔的丽太妃。
她抱着顾琰一路找到永安宫去,丽嫔都快要急疯了,见到顾琰立刻就扑了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就算是哭也是好看的,梨花带雨的样子美极了,李娘子在宫里见过许多美人,却没有一个像她那样摄人心魄。
从那以后她常常会被丽嫔叫去说话,两人成了至交好友,丽嫔还偷偷让顾琰认了她做干娘。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然而变故却也在这时候出现,顾琰有一天差点被人用吃食害了,多亏了她当时及时发现,丽嫔从那以后学会了在皇上面前争宠,成了丽妃,她们之间也开始有了争吵。有一次吵架之后,她一怒之下找机会出了宫,从此和丽妃断了联系,直到顾琰出宫建府时找到她,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后悔。
顾琰见李娘子看着他眼神却有些涣散,知道她这是有陷入回忆之中了,他也没有打扰,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等。
-
又过了片刻,李娘子醒过神来,伸手拍了拍脑门,“真是年纪大了,当真王爷的面竟然走神了。”
“无妨。”顾琰毫不在意的笑笑,“其实今天我来,是有事想求干娘。”
李娘子瞬间挑起了眉,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从小就是这样,每次有什么事就先打温情牌,哄着我和你娘答应你一些无理要求。”
“干娘……你这话怎么说的。”顾琰有些哭笑不得,李娘子瞪他一眼,“难道不是吗?之前你哄着我把李丫头给你做侧妃时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顾琰面上一热,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脸颊,“干娘,当时是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若不找一个信得过的,太后就得把她娘家那个远方侄女塞给我,听说那个女人还没及笄就和隔壁的小子不清不楚的,您难道忍心让我娶这么个女人?”
李娘子横他一眼,“那你就忍心让我伤心?”
顾琰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娘子,“那我也没想到,您的爱徒竟然早就有这样的心思,还故意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既然有了一次教训,王爷你还要再重蹈覆辙?”
顾琰正色道,“干娘,我这并不是重蹈覆辙,如今形势和当时不一样,眠眠和李静也不一样,若眠眠是李静那样的人,我绝不会来跟您开这个口。”
李娘子有些玩味地打量了顾琰两眼,轻嗤一声,“怎么不一样了?不过一个太心急,尝到一点甜头就昏了头的往上冲,另一个懂得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眠眠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进府刚一个来月的小丫头,王爷就这么肯定?”
“是,她真的很好,我……我心悦她。”
这话一出,李娘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漏了两拍,“你刚刚说什么?你心悦她?”
顾琰点点头,看着李娘子的眼睛认真道,“是。”
李娘子愣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没错吧?”
顾琰歪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是。”
李娘子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哎哟,我和你娘之前都担心死了,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呢。”
顾琰闻言疑惑地挑了下眉,“什么叫对女人没兴趣?”
“就是……哎呀,反正不是就好。”李娘子打了个哈哈,在顾琰面色变得难看之前赶紧继续说,“不过夏眠眠这个小姑娘,到底有哪儿好啊?论长相也不比周妙竹好,论厨艺虽然说天分极高但目前来说还是不如李静那丫头的,若是论细心体贴,许嫣从小就跟着伺候你,比她可强多了,若是论身材,她一个干瘪瘪的小丫头……王爷,原来你喜欢这种干瘪的?”
“什么干瘪……”顾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蹭”的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的看向李娘子,有些气急败坏,“干娘,你胡说什么呢!”
李娘子见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坐下说。”
-
顾琰叫人进来重新上了茶水点心,然后舒舒服服和李娘子喝起下午茶来。
李娘子咬了一口芸豆卷,满意点点头,“王爷你也尝尝,这是夏眠眠上午做的,味道不错。”
顾琰本来不想吃,听说是夏眠眠做的,伸手拿了两块,吃完后本还想再拿,可眼下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他平日也没有一口气吃这么多点心的习惯,只好有些遗憾的住了手。
李娘子见状不由摇了摇头,“想不到你竟然是真的对那个小丫头动了心,所以今天你来,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顾琰站起身来,认真朝李娘子施了一礼,“我想让干娘选她做徒弟,将您的这身厨艺都教给她。”
“什么?!”李娘子这下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方才顾琰说他喜欢夏眠眠那都没有这句话让她吃惊,毕竟顾琰之前的表现已经让她隐隐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敢确认,她抬眼认真看向顾琰,想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请旨也封她个侧妃便是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学厨艺?”
顾琰无奈苦笑道,“若是她愿意,我巴不得这样做,但是她的梦想是成为像您这样的大厨,我能怎么办?只能尽力去满足她的心愿了。”
李娘子挑眉哈哈一笑,“想不到咱们堂堂魏王,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小丫头身上吃瘪,我要将这事儿写信告诉你娘,她肯定很高兴。”
说完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行了,这事儿我应了,我也会继续观察夏眠眠一段时间,若她真是个好的,我会好好教她的。”
顾琰笑起来,又补了一句,“这事儿干娘你可别跟她说,我怕……”
“是是是,我知道,我又不傻。”李娘子白他一眼,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顾琰看着李娘子的背影,猛地一拍脑门,又追了上去,“干娘,若是再有人欺负她,您可得护着点儿。”
“你要再这么不放心,我就不管了。”
见李娘子是真的要生气,顾琰挠了挠头不敢再多说,目送着李娘子离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边残余的一抹金色,长长的舒了口气,希望他刚才做的这些,能让夏眠眠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
夏眠眠正和凌薇讨论着这两日学的新点心,小喜神秘兮兮的走过来,左右看看没有人,她冲夏眠眠招了招手,“眠眠姐,我有事情跟你说。”
“怎么了?”夏眠眠好奇地看她一眼,凌薇在一旁皱了皱鼻子,冲小喜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事还这么神秘兮兮的,不能告诉我吗?”
小喜看凌薇一眼,犹豫一会儿后,凑近她们小声道,“我爹让我来找眠眠姐,说有人想见眠眠姐,正在我家那边等着呢。”
“有人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