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吊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的胡思乱想,却不懂得,越是深爱,越是不敢触碰。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藏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她始终在发抖,众横沙场无所不能的云时仙尊第一次束手无策,忽然间他想起上一次反噬,她从躺进了他的怀里开始慢慢的回暖。
丝毫没有犹豫,他掀开被子,紧紧的将她抱紧怀里,掖好了被角。
抱着她比困在寒潭最底层还要冷,其实他很怕冷,但碍于仙尊的身份,不好时时将自己的喜好展露于晚辈众人眼前。他生长在魔族的时候,还在那段没有被老魔尊收养的日子,每天风餐露宿,最害怕的便是带着露水的深夜与破晓。每每到了那时,他的身上便会被寒气弄的湿漉漉的。后来因为将树灵留在魔族,承载残灵,被反噬也会浑身冰冷,如同她这般。
想起魔族,心头总会涌出一股暖流,毕竟那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好时光。只是关于代寰,好像遗失了最重要的记忆,想起这个,心里又一阵莫名的空洞与失落。
伽阖血脉里的冰川似乎正在慢慢融化,意识开始慢慢的复苏。当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熟悉却又不敢触碰的脸庞。
或许是抱着她莫名的安心,云时睡得很熟,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胳膊却还是紧紧的圈着她,安静的睡颜像一个小孩,在香甜的梦境里抱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不肯松手。
伽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只静静的望着他出神。
从他身上散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清甜的味道,那是年岁盛放之时,花朵最浓烈的味道。
她轻轻的用手指摩挲着他高挺的鼻梁,想着,若是有机会能让他得本体重见光明,必定会开出天地间最绚烂的花朵。
本以为云时还未醒,她轻飘飘的从床上滚下来,刚要起身往外跑手便被牢牢的抓住,强大的力量令她不能动弹半分。
云时躺在床上,侧着脸望着她“你去哪里?”
她窘迫的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我回去”
云时静静的看着她,眼波温柔,似是要将冬雪吹化的暖风,带着些许的暧昧,也不松手。
伽阖被他盯的红了脸,强行抽出了手,慌乱的胡驺道“大哥找不到该着急了,我,我先回去了”
承颐找不到她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万万年都见不到她才好。
他支着胳膊,带着满眼的笑意望着她慌乱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欣喜的种子便开了花。
第二天艳阳高照,仿佛是为这场盛典应景,初春的暖风吹的暖进骨头里。
伽阖不敢抬头看他,端坐在承颐旁边低着头,无聊的用手指点着杯子里的茶水。
承颐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嘲讽道“不就在师尊身边待了一夜吗,你至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吗”
她抬头,恐慌的望了一眼四周,确定了他的话没有传入其他人耳朵里,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我跟他在一起”
“整个三界,只有仙尊是最爱护你之人,结业大典,他怕你独自一人,便以师父的身份,命令我来参加,给你撑场面,不然你以为我想看到你?”
她蓦然愣住,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前面那个白衣胜雪的人。他身形沉稳却眉眼间如蕴清风,面容沉静双眸却含星光,唇下的痣也在透露着他的冷冽和孤傲,对她却又仿佛有另一种热忱。
“若不是你给他浇了忘川水,结业大典过后他必定会娶你,看来他满心爱慕,终究还是成了落花流水”
哪有什么满心爱慕,不过是令人误会又心动的错觉罢了。落花流水,有意无情又何妨,那样的幸事大约是不会眷顾她了。
最后的谢师礼是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新奇又或异常珍贵的礼物让各家那些暗自攀比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搬上台面,虽然往常云时都不会收,但这绝对是一个炫耀的好时机。
玉若端着锦盒,代表青丘献上的,是一把扇子,云时只瞧了一眼,便摆了摆手道“天圻扇”
玉若抬起头,一脸意料之中朝伽阖笑了笑,便赚钱的退下了,她原本就做好了这礼送不出去的准备,便也只是在青丘的宝库里随手寻了件不为常人所知的玩意。她向来没什么野心,课业也是垫底,所以这献礼一事大致糊弄过去就成。
琉璃手中那七彩珊瑚一揭开,便满堂生辉,在场之人无一不被吸引震撼。
那个不可一世的傲娇小公主,洋洋得意的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毕竟三界之内,十万年才出这么一株天株宝华,用来疗伤,效用堪比他的战神血。
众人皆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仙尊怕是要收今日第一个谢师礼了。
只见他气定神闲的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饮茶,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的放下,慢慢说道“想必众仙家也欣赏的差不多了,南海便可以收回了”
天株宝华,是当年被他拿来研磨成粉给天兵们止血化瘀用的,毕竟那东西,曾经在南海战场的某个隐秘的地方泛滥成灾,只是除了他无人知晓。
琉璃端着手里的宝贝一脸波澜不惊的下去了,反正南海也没指望他能收下这份礼,左右不过炫耀自己族中有此等稀罕物件罢了。
来来去去,竟然也只剩下鲛人族和伽阖还未行谢师礼,而云时没有收下任何的东西。
她早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盒子将仙芝草装了进去,此刻正藏匿在她的身上。
黎姬呈上的是一面镜子,众人皆等着云时开口说那是什么东西,但他却没有开口,伽阖莫名感觉到了那东西有些许异常,她瞧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面玉制的镜子,背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质地温润通透,光是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来自它的灵力。就是这样一个仙气十足的东西,让伽阖觉得有些异常的渗人。
黎姬扬起手里的镜子,施法将它悬于半空中,开口道“这个叫往生镜,能照出心中所想的任何东西和你想要追溯的过往”
伽阖的眼皮狂跳不止,只见黎姬妩媚抬眼说道“听说仙尊近来可是丢了东西,那便用它替您先寻一寻”
他刚醒来的时候,有天夜里正在满山头寻着那块护心骨的踪迹,恰好被黎姬撞见,估计从那时起她便筹谋着要送他此等大礼。
云时伸出手缓缓的朝着它驱动术法,紧接着镜面映射出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在场众人纷纷惊骇的望着那两兄妹,承颐淡淡的笑了笑,朝着努力掩饰慌张的她小声说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你的东西怕是要成你偷的了,从前你是一张嘴仿佛哑巴一般,如今怕是百口莫辩了吧”
她心底的恐惧如同破土疯长的滕蔓,迅速攀附而上,将她死死的缠绕。
云时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望着她,他的万千思绪,难以琢磨的变化,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偏袒,一下子都理通了。难怪,只有她才能遏止住他心里的空洞,因为护心骨在她身上。
他原本不确定的心意,在往生镜面前,似乎已经有了不一样的答案。原来心动和心痛,都有可能只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黎姬强忍住心底的雀跃,表面云淡风轻的朝着伽阖问道“不知仙尊丢了什么东西在三殿下身上呢”
她紧紧的攥着手心,浑身紧绷着,满堂人诧异的目光仿佛如同刺向她的尖针,似乎要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云时抬手,她藏在心口的发簪便被他收回到就他的掌心。
她错愕的望着他,只见他问道“这个本尊丢了有些时日了,你在哪里捡到的?”
她愣住呆呆的望着他,手足无措慌乱到连说话都有些磕绊“是,是前些日子,在,在后山捡到的”
他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哦,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去后山抓鱼,许是不小心掉在那里了”
伽阖手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那颗曾经许给她却又失去的真心,令她泛起一阵心酸。
那原本映出伽阖面孔的镜面,突然画面一转,在场所有人还是那副惊骇的模样,只不过对象由天族二兄妹变成了青丘狐族的母女。
狐后脸色变的愈发凝重,而旁边的玉若早已被母亲悄悄的用禁制禁锢的死死的,任人见了都觉得她不动声色。
镜子里,她满心欢喜的跑到他面前,长发飞扬在林间,惊起一片蝶鸟飞腾,从一个带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手里接过一个紫色的锦袋。
纵使看不清脸,可那人虎口处的魔族刺青已经表明他的身份,云时陡然想起那个雪夜,他们的相视一笑,他的无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