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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英雄志(四)

这三支箭从何而来?不用说,当然是周复射出去的。

周复从小跟随父亲进山打猎,后来父亲参军战死,又跟着祖父学习箭术。直到祖父认为他一人足够打猎的时候,祖父又去作了艄公,让他单打独斗。

虽然周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打猎经验却无比丰富,更不要说箭术,直追传说中的神箭手养由基,从来是箭无虚发。

这招三星连珠也是从祖父那里习得,端的厉害。但是对射手的臂力要求极高,需要连续三次拉开弓弦,而握弓的那只手不能有分毫的颤抖,否则很容易误射距离最近的周盛。

索性这三支箭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射杀一人,射伤一人。

余下的三个胡人赶忙聚在一起,疑惑地望向岩洞。那带他们来的胡人告诉他们,这洞里只有一个老头,虽然这个老头厉害了些,但是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还是能够对付的。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不止一人,怎么也该有三四个人。

三星连珠这样的箭术并不常见,在黑暗的洞中射出这么三支箭,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有三个人在里面。如果真是这样,胡人这边反而要落在下风了。再加上对面的老头如此凶猛,胡人中又有人中了一箭,算是废了,现在冲上去和对方伙拼,实属不智。

周复依旧躲藏在岩洞中,甩着右手臂。此时他也是甚感疑惑,平时若是使出三星连珠这样的绝技,这手臂必要像废了一般,非歇息几天不可。可是今天胳膊上的每块肌肉像是被千万只小手按摩过一般,不仅不痛不累,反而充满力量。

周复细细思索着今夜发生过的事情,只能归因于被雷电劈醒这件事上。按照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多年的思维习惯来看,雷电刺激了自己全身的肌肉,将自己的潜能开发了出来。

周复心中一喜,正打算再朝胡人射几箭,将他们全部杀死。可是往箭袋中一模,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只带了十来支箭,若是用完了,可就不知道如何应对胡人了。

他忍下想要多射几箭的冲动,静静地等待起来,等着好的时机出现,再射出致命的一箭,就像平时打猎那样,学做一个有耐心的猎人。

周盛见三个胡人紧张万分,心中不觉好笑,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朝胡人一声吼叫:“嗬~~”

那气势正如猛张飞在长板坡前吼退曹操大军一般。

周复心中一喜,知道机会就在眼前,忙乘着祖父吼叫的时刻,也一边吼叫着从洞中冲了出来,又一边连着射出好几箭。

三个胡人的心理防线瞬间奔溃了。他们想也不想,掉头便跑,连伙伴的仇都不敢报了。

这正是所谓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弱小的野兽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往往会将自己的毛羽竖立起来,用来吓唬对方。对方若是被吓住了,即便弱小的一方都能够追着强大的一方痛殴一顿。

周复走到祖父身边,祖孙俩相视而笑。这场战他们打赢了,剩下的三胡人必不敢再来。

此时,周盛感觉一阵疲惫如潮水涌来,脑袋一晕,昏软过去。

周复忙将祖父扶住,担心地在他脖子处摸了摸,还有脉搏,得赶紧带阿翁回去止血疗伤。

由于年幼,周复身形还没有祖父那么高大,但是今天他感到力量特别充沛,背祖父回去绝对没有问题。

于是周复背起周盛,又提起祖父的那杆铁枪,朝岘渡村狂奔而去。

这杆铁枪沉重异常,似非凡铁做制,这一路上让周复多了许多负担。好不容易将祖父背回家中,自己已经被累得精疲力尽了。

在小霖的帮助下将祖父安顿下来,周复又急匆匆地去找村里唯一的一名大夫去了。这大夫不是专门给人看病的,而是给村子里的家禽看病,偶尔还给断腿的牛羊接接骨头。有些人生病了实在没钱去城里看大夫的,他也会看看。

好不容易将大夫青来,为周盛包扎了伤口,此时已经是东方泛白,晨鸡唱晓。

一连三日,周复和小霖都守在祖父的床头。周盛时而苏醒时而昏睡,额头火烧火燎。每次大夫过来看,都是摇着头回去。

周复心急如焚,他知道祖父的病情乃伤口发炎所致,但是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消炎药呢?只能从山里采了一些平常能见的清热解毒的草药熬给祖父喝。

也不知是这些草药有效还是周盛身体硬朗,竟慢慢地好了起来。但是身体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肋部都能数得见骨头了。

兄妹俩见状也是分外高兴,不虞其他,每日照常忙活。

另一边,周复将自己与祖父合力杀了几个胡人的事情告诉了村正。村正听说,忙将此事汇报到官府。于是官府又是派人来核查,又是来嘉奖,村里着实热闹了一阵。

那些胡人或许是被吓破了胆,或许是根本没有什么同袍之谊,那几具尸体竟好几天都没被搬走。这才使得官府里的人肯定了周家祖孙的战功,并赏了一些帛谷。

两晋时期,天下混乱,朝廷对铸造新钱非常不积极,这导致许多交易都是用帛或谷进行的。因此周家也算是得了一笔小小的财富。

这一日,祖孙三人就着落日的余晖,在院子里吃完了饭。小霖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周盛轻轻将她按在原位上,说道:“你们好好坐着,阿翁有些话要跟你们两个说。”

周盛的声调低沉,比起与胡人大战前要苍老了许多。

周复心有所感,哀伤地说道:“阿翁,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我和小霖听着。”

周盛欣慰地点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孙儿在与胡人战斗后变得沉稳了许多。这几日他常常看见孙儿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坐着发呆,说是发呆,可是透过他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一个正在思考的大脑。这种情况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很多次,只是那时候自己还非常年轻。

周盛的记忆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的他是那么年轻,那么孔武有力。他从小跟着祖逖将军南渡,长大后又跟随将军尽心竭力驱逐胡虏,收复中原。

周复静静地坐着,看着祖父脸上泛起潮红,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他知道祖父正在回忆过去,那段过去应该很精彩。以前祖父从来不会跟自己说,而今天因为某些原因,他要全部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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