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如今所在的阁楼乃是望北楼的主体建筑,在它周围的院子、廊亭里也摆着许多的酒桌,正等着后面来的豪杰游侠们坐满。
而阁楼的底层此时高朋满座,众人皆交头接耳,或商讨事宜,或举杯畅饮,或默然相对。
其中讲话最大声的便是距周复不远的一桌游侠们,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声交谈,似乎是有意为之。
他们的话一句不落地进入周复和冉弘的耳朵,也引起了许多游侠的注意,有些酒桌上的游侠停了议论,侧耳倾听。
光头大汉的话引起众人的注意,那被他称为于大哥的老成游侠亦皱眉问道:“彭昂,你为何如此说?”
“于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弟在接到云情山庄的宴会请帖之后,便多方打听,终于让小弟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内幕!”
“什么?请帖!内幕!”旁边一人插嘴道,“彭昂,你此话怎讲?别人是不知道你,我可是对你一清二楚,就你铁岭疯子能有这本事?还请帖,还内幕呢。”
那人说话刻薄,不留一丝情面,周围竖着耳朵在听的游侠们都生怕两人一言不合便打起来。
可是那彭昂并没有拿刀砍人,只是涨红了脸,分辩道:“老子不是铁岭疯子,老子是铁岭疯刀!疯刀!疯刀懂吗,那是指老子的刀法!”(此铁岭非彼铁岭,只是一个虚构的小山岭。)
周复听着好笑,低声向冉弘问道:“真的有请帖吗?”
“哼,哪来的请帖,不过是云情山庄广发的英雄帖罢了。那个憨货也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还以为是专门发给他的请帖呢。”冉弘撇嘴笑道。
周复点点头又继续听着他们说话。
“二位且慢点说。”那老成的于大哥出言制止,免得两人不分场合地动起手来,“彭昂啊,不是大哥不信你,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这酒宴有内幕,到底有什么内幕,证据何在啊?”
“这内幕...这内幕...”彭昂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思忖半天,才偷偷摸摸地附在于大哥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刚才还高调地说自己发现什么内幕,这时又变得神神秘秘,彭昂的举动顿时引来许多游侠的好奇和恼怒。
就有人不顾自己正在偷听的行为,隔着桌子喊话道:“我说那个铁岭疯子,到底有什么内幕啊,搞得神神秘秘,不会是你危言耸听吧!”
“就是,就是。”那人的一句话引起众人的共鸣。
彭昂满脸通红,连那光秃秃的脑袋也红了,他大吼道:“老子不是铁岭疯子,老子是铁岭疯刀!疯刀!疯刀懂吗,那是指老子的刀法!”
他的话又引起众人的哄笑。
彭昂的手伸向旁边的大刀,想要维护自己的颜面,却被那于大哥牢牢按住,他只能怒目四顾。
在座的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又岂会怕他呢?
最后还是于大哥极力安抚,才让彭昂稍稍消气。
于大哥朝众游侠拱手道:“在下于飞掣,替我兄弟给各位赔罪了。我这兄弟不会说话,只是这内幕又太过惊人,就怕说错了,所以便让于某来说吧。”
“莫非是‘追魂箭’于飞掣于大侠?”有人高声询问道。
“正是在下!”
“久闻‘追魂箭’之名,今日幸会幸会!”
这于飞掣在江湖上似乎有些来头,许多游侠纷纷向他敬酒。
看到周复疑惑的眼神,冉弘低声介绍道:“‘追魂箭’出身行伍,素来有神箭手之名,声闻于江淮一带。”
“方才铁岭疯刀彭昂告诉在下,此宴乃是云情山庄设的一个局,它勾结秦国江湖势力,要将我大晋众豪杰游侠一网打尽!”于飞掣与几个游侠喝了几杯酒才缓慢而又慎重地说道。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如何可能!”
“含血喷人呐!”
“信口胡言,此人当诛!”
“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望北楼一楼沸腾了,那些离得较远的游侠在别人口中听到这番话后,也拍案而起。更有甚者直接掀桌拔刀,要将两人当场诛杀。
“云情山庄乃我大晋江湖之柱石,它怎么会勾结秦国来害我们?如此对它有什么好处!于飞掣,我敬你是条汉子,也知道你曾在江淮前线射杀胡人无数,否则我等早已将你碎尸万断!姓彭的疯子,今日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你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游侠从座位上站起,气势颇雄,指着两人怒喝道。
面对群情汹汹,彭昂再无之前的气势,他瘫软在坐,如一个无依无靠的孩童,睁着可怜巴巴的双眼看向于飞掣。
“诸位息怒,诸位息怒。”于飞掣无奈,只得挺身而出安抚众人。
“这云情山庄的名望竟如此之高!”周复低声道,“这么多人为它辩解。”
“这回见识到了吧。”冉弘打趣道。
于飞掣连连拱手作揖,好话说尽,只求众人听他一言。
众游侠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挺身而坐要听听于飞掣如何解释刚才那番“诬陷”。
“各位兄弟,铁岭疯刀彭昂为人虽然粗鲁,却万万不敢随意污蔑他人,更何况说的乃是江湖上执牛耳者——云情山庄!”于飞掣脸上挂着冷汗,努力向众人解释。
“昨夜在通衢客栈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大家都已有所耳闻。侠义刀客万风沉被刺,虽然性命无忧,可是背后主谋直指云情山庄。因为万大侠曾与云情山庄有过龃龉,再者万大侠之为人为众游侠所膺服,他以一人之力将云情山庄在江湖上的威望分走了泰半,云情山庄恨不得将万大侠除之而后快。
“最后关键的一个证据,便是利用‘梁上风’廖凯和神剑庄陈景之设下杀局,试问这事谁能办到?即便云情山庄没有和秦国勾结,其背后必有大阴谋啊!”
于飞掣越说到后面越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场上片刻沉寂之后,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万大侠当时似乎也没有再追究下去,若真是云情山庄干的,他又岂会善罢甘休?再说云情山庄谋士如云,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而且你们二人说的是云情山庄勾结秦国一事,与万大侠被刺一案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的问题如珠连炮般喷向于飞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