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樊城这座防守空虚,却商业气息浓厚的城市再一次进入了狂欢的时刻。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口袋里有余钱的人自然是要找些快活的事情做做。即使没钱,也可以凑个热闹。
一波又一波的游侠朝着望北楼赶去,或鲜衣怒马,或蓬头突髻,或豪情万丈,或阴郁惨淡,无论是怎样的行状,唯一不可缺少的便是那腰间、背上、手里带着的武器,那是他们命之所系,是他们尊严所在。
街上一波游侠特别引人注目,他们也不蛮横也不嚣张,见到熟人便打声招呼。
为首一个大汉身披黑色大帔,头戴破旧斗笠,黑面钢髭,几道刀疤蜿蜒狰狞,腰间露出两把刀柄。
此人正是被何燕易容后的周复,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正是为了测试这一身装扮到底能不能被人一眼就认出来。
“咳,声音再低沉些。”走在后面的邈云汉出言提醒道。
“还有大侠的那种豪气。”冉弘也忍不住说道。
“知...知道了。”周复已经很努力地去扮演万风沉了。
“嘶~总觉得缺了些东西。”何燕在一旁嘀咕道。
作为周复的首席化妆师,她的化妆技术不可谓不神,但是一个人的精气神才是最难模仿的。周复既没学过表演技术,又不是专业的谍报人员,只是在化妆期间听何燕说了一些伪装技巧,仓促之间还是有许多马脚可露的。
庆幸的是周复的身形与万风沉极为相似,而且万风沉一向独来独往,很少人知道他的底细,只要周复少说少做,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路走来,虽然有好几个游侠过来打招呼,但无一人识破周复的真面目。
众人吊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
这次谢霖也跟了过来,但是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因为她怕自己看向周复时那一样的眼光会将哥哥出卖。
刘牢之和孙无终已经先行一步,他们要到望北楼探听消息,然后打点一番,免得周复以万风沉的身份出现时就被人拖住。
对于刘牢之,周复不知怎地极为信任,可能是因为他性格深沉刚毅,但更多是因为他将周复视为子侄,关怀备至。
就比如今晚的事情,可以说与刘牢之毫无关系,他只要安安静静地完成身上所负的秘密任务即可,然而他依旧愿意抛头露面为周复鞍前马后地打点一切。
此时众人已至望北楼楼下,大门口熙熙攘攘,停满了车马,连交通都被阻塞了。
一道人影向周复几人奔来,正是将来的北府兵大将孙无终。
孙无终来到众人面前,拱手道:“诸位,刘大哥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可以从后门进入。”
“如今望北楼里面形势如何?”周复压低声音问道。
“嗬嗬,万大侠请听孙某慢慢道来。”孙无终假戏真做,说道,“今夜大会会与此楼顶层,看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孙无终的手指抬头看去,只见顶楼灯火通明,而且人影摇曳,连他们举杯喝酒的姿态都看得清清楚楚。
孙无终解释道:“望北楼顶楼只有柱子和栏杆,并无墙面阻挡,因此即使在楼下都能将上面的情况看得清楚。”
“哦~”众人闻言惊叹。
“此时坐在顶楼的都是豪门世家里的人,孙某找人打听后才知道,他们要先开个小会,再同群侠代表谈话。”
“这是何意?”周复皱眉道。
“还能有何意图,肯定是在通气,想着如何盘剥游侠罢了。”冉弘气愤愤地说道。
“我看不止这些。”何燕摇头轻笑道。
“无论是做什么,今晚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闯上一闯。”周复胸口升起一股豪气,令众人为之点头。
他转向孙无终又问道:“孙兄,还有什么消息吗?”
“嗯,还有一个坏消息。”孙无终顿了顿,低声道,“几位游侠代表已经抵达,现在都聚集在三楼,只是...只是慈悲佛商牟今日城门一开便从东门出走,至今未归。可是他的英雄令竟落入了人贩子屠阴之手!”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看来周复的推测非常准确,所谓的英雄令正是为了转移游侠代表的身份而设置的。
再加上屠阴原本就与商牟的人气不相上下,如今来这么一手乾坤大挪移,群侠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还有一块英雄令在周复的手里,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抢这块令牌呢?
“白堪之这老头真是老奸巨猾!”周复暗骂,他抬头向顶楼看去,似乎都能够看到白堪之正在一脸得意地笑着。
商牟出走之事不难推测,因为他本来就与云情山庄有着大宗的生意往来,只要云情山庄威胁他要断掉与他的生意关系,商牟自然会乖乖地让出位份了。
这事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周复又暗暗自责起来。
可是事已至此,懊悔已是无用,只能勇往直前,努力挽回损失了。
“孙兄,有劳前面带路。”周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地沉浸在万风沉的身份中,现在他就是侠义刀客万风沉!
“诸位随我来。”孙无终也不废话,带着众人绕到望北楼的后门去。
后门有个被买通了的小二为众人开了门,孙无终也是轻车熟路地带着大家避开人多的地方,最终来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这里更是有好几名大汉叉腰立于阶上,把手着要道,因为凡是能到三楼的,无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有人要上三楼,这些大汉也不言语,也不阻拦,只是默默地插手站立,似乎是要给众人来个下马威。
突然间,他们转动身躯,面面相对,排成两列,中间走下一个中年武士,他拱手道:“在下云情山庄马岳,请教来者大名。”
“他就是云情山庄第二干将,人称勇将马岳。”孙无终在周复身边轻声解释道。
“原来是勇将马岳马将军!在下万风沉。”周复拱手客气道,之前在化妆的时候,他便向何燕询问了云情山庄的一些情况,知道这个马岳乃是云情山庄中的一个重要人物。
“哈哈...原来是万大侠,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位豪杰!”马岳自认祖先乃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心中常有效法祖先开边拓土的志向,因此喜欢被人称为将军,他听到万风沉如此称呼自己,自然是心情大畅、好感倍增。
“万大侠,请出英雄令!”马岳眼中精芒一闪,好像有一丝怀疑,于是公事公办地说道。
周复从怀中掏出令牌交给马岳,马岳向后一挥手,后面的两列大汉整齐地将握在刀柄上的手收了回去。
“请!”马岳一声虎吼,转身在前带路。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举步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