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诛魔阵内。
“魔族是为统一诸天万界……而来的，我说的是不是，如渊真君？”
“一字不差。”
白如渊向明道投去赞许的目光，暗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成熟，做事滴水不漏，想必魔族的底子都被对方翻出来看了个遍。
“魔族有吞食生灵的的本性，尤其是魔族的修士，杀戮、贪婪和嗜血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不对？”
“的确如此。”
白如渊再次赞许地点点头，心想此人不愧是诸天万界中选出来的领袖，思路清晰，一针见血，直指要害——魔族本性确实如此。
“魔族功法凶残至极，冷酷霸道，动辄就是杀生灭灵，扭曲心智，或者违背道德，天理不容，是不是？”
白如渊心服口服，索性不再废话，认真地竖起大拇指。
“既然魔族如此不为万界所容，那我们灭杀魔族，摧毁魔界，是不是也是理所应当、顺应天道的？”
白如渊觉得简直莫名奇妙。
“你和我横？你都知道，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又打不过我。你，你，你，你，还有那个男装癖。”
白如渊的手指向明道，李七笙，封久，赵回日，最后指向朱颜时，那长衫仙子虽然再起不能，此时也忍不住向白如渊翻白眼。
明道不以为然，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的理由，免得现在被你吊打，害得我们会产生心魔，没准儿会危害后世。”
到了他这个境界，不管受伤多严重，都不会轻易见血——已是仙人之躯，浑然天成，每一滴血都与天地共鸣，但又不容于天地。如果真被打吐血，那已经是濒死的伤势了，没有仙丹不可治。
然而就在几天前，他们就像这样被打成重伤，身上的仙丹像吃糖豆一样全部灌下，才好了个七七八八，而现在再一次进入了全体濒死状态。
差距让人绝望，但第二次面对的时候似乎就没那么绝望了，因此就算只是吊着一口气，还是能和生死大敌谈笑风生。
尤其是面对白如渊这样不怒吼不耍诈不喷垃圾话彬彬有礼很会拉家常的魔头，就算被摁在地上摩擦也不觉得有多心碎。
“其实你们不用给自己找理由。”
白如渊柔声道：“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永远留在这里，与其找理由开脱自己弱小的罪名，不如想一想在被我的黑炎吞噬掉所有仙元之前，能和我聊些什么，毕竟我很喜欢聊天，也很健谈。”
“前辈，这场斗法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想到前辈出去之后，就会率领魔族攻破万界，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的生灵会屈辱地苟活在魔族的铁蹄下，我就浑身难受。”
明道索性躺在地上，摆着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不得不说，白如渊对黑炎的掌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虽然明知身体在被从内到外地侵蚀，但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只有逐渐松弛下来的意味。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斗法，你们会的我大部分都会，可我会的你们一样也拿不出来。”
白如渊解释道。
“前辈，等我们被你吃掉之后，你会做什么？统领魔族吗？”
李七笙抱着半截破剑，靠在明道身上。他负责正面强刚白如渊，因此受的伤也最为严重。虽然仙人之躯，只要催动仙元就能断肢重生，但那只是特性，而不是天赋或者技能，会消耗大量仙元，并加剧元神的负担。
过去的半个月中，李七笙和白如渊正面对轰，被打得重生了七次左腿，六次右腿，腰和胸膛更是被多次轰穿，惨不忍睹，握剑的右手更是因为重生次数太多，再加上李七笙已经麻木，已经长不出来了。
“我想想，出去之后大概就是把诸天万界都打穿，然后……嗯，我想我们也许会把诸天万界都粘在一起，好像这样会方便一些。”
白如渊认真思考了魔族夙愿的真谛之后，如是作答。
明道几人已经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星辰之海中，万界都是独立存在，由星河分流阻隔两个相邻的世界，防止界与界之间相互摩擦、碰撞。组成星河的亿万星辰中，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位踏入修行之路的修士，而修士个人实力越强，境界越高，星光便愈加夺目。
实力到达顶峰，便会由星光接引，得到穿梭于各个独立世界的特权，然而也只是穿梭，并不是说两个世界便相通了，其中过程是有一定风险的。
然而现在，口口声声呼唤着统一诸天万界的魔族居然声称要用胶水把诸天万界粘起来。
这又不是玩拼图！
白如渊看到几人呆住，不由一愣：“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明道笑道：“虽然不多，但着实震撼我等。”
符仙封久察觉到大阵已经有些松动，知道白如渊已经在动手破阵了，于是感到了一丝悲凉，然而这悲凉的意味在他身上根本体现不出来，不管是一身喜庆的红色，还是淡淡的眉毛和小小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财神爷，或者是报喜的使者，然而此时他的内心确实是悲伤的——不管怎么掐算都是死路一条，魔族合并万界的消息仅仅让他震惊了一下下，并没有驱散他的忧伤。
身强体壮的万法真仙赵回日索性躺在地上装死。对于一个专精法术而且法术造诣登峰造极的九品真仙来说，被对方用拳头打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正因为洞悉了肉体的局限性，他才一门心思扑在术法之道上，证道万法。
然后就被白如渊扯着领子暴打，两只眼睛肿得像独门暗器流星锤，坚毅的面庞上满是不可消除的紫青，活像一朵花。
“白如渊，未来能不能给人族的小姑娘们捎句话？”
说话的是赤霞仙子朱颜，尽管身受重伤，仍不失仙灵动人之资。
“男装癖？你说说，我尽量。”
朱颜眼睛却看着明道，轻咬红唇：“越会解释的男人越会骗人，不管他爱或者不爱。”
明道心头一酸，挪到朱颜身边，笑道：“永远都会爱着，怎么能不管？”
言罢，吻上了红唇。
白如渊刚要答应，却看到了两人绝境中狂野而深沉的爱恋，健谈如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此时明道的五人小队却有新动静。
封久唤醒赵回日，而明道将自己最后一搏的计划以一种极为隐蔽的途径传输到众人耳中。
白如渊隐约觉得这几人又要整活，也不躲着避着，就面对着他们盘腿而坐，保持着风雅的笑容。
明道脸上浮现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五人身体在玄奥力量的牵引下渐渐漂浮起。
“我们五人情同手足，心有灵犀，有一五位一体的法门，可逆转乾坤。其实要论个人实力，我在五人之中只能沦为末尾，但只有我能完美容纳其余四人的元神与道基，从而发挥出最大实力。”
白如渊仔细看过，点头道：“不错，实力提升很大，但还不足以歼灭我。”
“确实差得远，但足够了。”
话音刚落，六龙诛魔阵缩小了空间，凝聚出六条困神锁，紧紧锁住了白如渊。
“所以？”
白如渊细细体会，发觉这锁链只能禁锢元神，但无伤害之意，但也正因为性能纯粹，效果显著，一时半会儿竟然挣脱不开。
明道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将明道的肉身、元神分解成金色的颗粒，向白如渊身体融去。朱颜、封久等人也化为金色的颗粒，卷起风暴。
“战绝对是战不过，但我们绝不能因为实力不济就逃避拯救苍生的责任，战死并不是唯一的下场。”明道微笑，“我们为你献祭，用自然本源，净化你的魔躯，打散你背负的魔族气运，如此一来，保护万界的目的也能达到。”
白如渊皱着眉头：“你们就这么自信？”
明道点头：“此时必成。我借万界气运，逆转因果，先得到净化魔躯的果，再支付杀身的因。如此一来，此生足矣。”
因为感受不到什么威胁，白如渊好奇地看着这些光点融入自己的身体，相互共鸣。细细体会，白如渊觉得很奇怪。
“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做，我迟早会把你们都吞噬掉，这样做反而显得你们主动而且冲动。”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五人的元神会与你交融到一起，我们彼此就是一体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在献祭仪式完成的一瞬间选择放逐元神，前辈就会和我们一起被传送到星辰之海的某个角落。将最强的你放逐，我相信这场战争魔族必败无疑。”
明道笑道：“虽然如此一来我等便算是死透了，而且断绝了一切生还的可能，但我还是想潇洒地说一句。”
“有缘再会，白前辈。”
言罢，五人身躯化作流光，钻入白如渊的身躯，然后带着他消失在诛魔阵中。
放逐在星辰之海，时间一长，肉身很容易被狂野的法则碎片破坏，而元神离体如果得不到补充，被星光直接照射也有溃散的风险。
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同归于尽的计划，白如渊发现自己到头来还是小瞧了明道。魔族没有他，输定了，所以大局上，是明道胜出。
接下来，就轮到他面对无尽的绝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