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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第二百七十七幕 第一场雪

去火车站的方式是做公交车,车辆行驶在黄龙江边,远处就是盘龙镇,那个地方的火车站是李泽渊的目的地。放眼望去,江面上塞满了油轮,还有各种各样从来没有见过的船,淡淡的海腥味从车窗外面飘进来,看上去就像是煮烂了的大锅饺子。

公交车途经世纪之海饭店,那是一家浓缩了资本主义精华而建设的饭店,据说只有高档的人士或者有钱人才有资格去那里吃饭。李泽渊还从来没有去过世纪之海,他从车窗朝着天空望去,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树叶在风的摆动下漂浮着,然后缓缓落入黄龙江的水中。

“抱歉,我临时有事情,所以就在这里下车吧,抱歉不能送你到火车站了。”

“嗯,再见了,李佳琪。”

二人简单告别后,李佳琪匆匆下了车,然后一路朝着街对面跑过去。

李佳琪也有自己的事情嘛,虽然靠着低保活着,但是至少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如果她有再东山再起的打算,也一定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吧——只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靠着低保生活的人,要朝世纪之海饭店跑过去。

李泽渊疑惑,然后将脑袋伸出窗外,他看到饭店门口竖着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

恭喜今日陈国伟先生和陈仁美女士今日在本饭店喜结良缘、举岸齐眉、燕尔新婚、鸾凤和鸣、龙腾凤翔、福缘鸳鸯、喜成连理、百年好合、五世其昌、情真意切、幸福美满、笙磬同谐、心心相印、莺歌燕舞、花好月圆……

然后接下来就是一堆成语,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

——那两个人居然会结婚?

李佳琪打算要干什么,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喂!李佳琪,别去!”

李泽渊朝着窗外大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佳琪已经推开门口的保安冲了进去,紧接着,巨大的符文之力在一瞬间压缩了空间——那是破元奥术的前兆,只见整个世纪之海饭店被空中突然出现巨大的岩石击中,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的石柱凸起,朝着窗子刺去。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大楼被击垮,就好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钢筋混凝土终究是奈何不了符文之力的力量。

她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话,所以才会花掉自己最后所有的积蓄,所以才会借口送李泽渊,在见了他最后一面后,选择自己的归宿。

——这就是你选择的归宿么?李佳琪。

“喂喂喂,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这是地震了么?”

“整个大楼都塌了喂……”

公交车上的乘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常给吸引住,就连司机师傅都离开了驾驶座,跑到路边观望这一切。

整个公交车上,只有李泽渊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因为对他来说没有看的必要,李佳琪的结局已经明了了。

突然,她在街对面发现了一位少女,少女也发现了异常,站在原地观望着整个世纪之海饭店。

李泽渊像是发了疯似的站起来,他想要打开公交车另一侧的窗户,但是好像是窗户给什么东西卡死了,无论用再大的力气都打不开。

“孙夏岚……孙夏岚……”

少女看见了公交车内朝她叫喊着什么的青年。

但是少女却不为所动。

这也是符合常理的事情,毕竟两个人根本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人朝着对方大呼小叫,只会感到奇怪吧;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坏人。

“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

李泽渊想要大声吼出少女的名字,拼命敲打着窗户,但是再怎么努力,喉咙也发出不了声音。

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呢?

“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啊……啊……”

李泽渊终于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少女的面流下眼泪,但是少女仍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要一个劲儿的对着窗子哭呢。

——他一定很孤独吧。

没有任何特征,不希望自己身为特别而活下去的人类,是不存在的。

每个人都拥有复数的想法、对立的意见、相反的疑问。

若这些东西化身成孙夏岚这个人,那这个人的这些性质便非常淡薄——

“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开门啊!开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不去伤害他人,相对的自己也不会受伤。

什么也不去夺取,相对的什么也得不到。

不引起冲突,而只像融人时间般,将一切化为平均活着,静静地过日子。

很平凡而没有起伏的人生。

“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啊啊啊啊——”

想要在社会中这样存活下去,并不是起于自己一开始的期望。

什么也不争、谁都不憎恨,要这样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许多的人并非自己希望过着平凡的日子,大都是因为想要变得特别,但因无法实现才变成平凡的人生。

所以要一开始就打算这样活下去,比什么事都还要困难。

“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孙夏岚……拜托谁……谁都好!开门啊……开门……”

那么,这就是“特别”的地方了。

——少女就站在街对面,望着在车窗里面哭泣的青年。

到头来,不特别的人并不存在。

每个人类都是拥有完全不同意义的生物。

只是因为种族或者国家相同而彼此聚集,活着只是为了将无法理解的差异变成那唯一存在的本身而已。

“拜托……拜托……谁都好……开门……啊……”

虽然知道那种日子绝不会到来,但却把这当作梦想而活。

这一定是没有人例外,并且唯一的一个原则吧。

幸福什么的,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有,就根本不可能以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理所当然般地活着,理所当然般地死去。

啊啊,那真是——

非常的孤独——

红色的飘雪浸染着大地

修筑着通往天际的道路

联结的双手形同幻影般

轻触着远远的脊背

就像箱子里面的时间

只因身处明日便将消融的的梦中

似乎可以步向永恒

在伞的阴影之下悄悄然然的

是满含笑意的瞳眸

两人相依的是

伴随着秘密的夜

变柔和了的残影

我想要去相信

通往幸福的白色的道路

我们可以永远走下去

到了冰雪融化的清晨

我们必定会边回想着消逝的夜

边歌唱着回想起飘雪的那天

“小伙子,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身后,一个大叔拍了拍李泽渊的肩膀。

“我……她……”

“哎呦我去,大叔知道了,不就是失恋了呗?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就为这屁大点事情哭?我跟你说啊,大叔年轻的时候,和好多个女孩子……”

再朝着窗外望去的时候,少女已经不在了,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以前不存在,现在不存在,将来也不会存在——世界线从此开始分割。

就这样,他目送着不存在的她离开。

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再见了,孙夏岚。

他这么说,但什么回答也没有。

“哎哎哎?怎么突然下雪了,这明明都快要到春天了啊……怎么回事嘛……”

车里面的乘客喊道。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碎片填满了黑暗。

缓缓的,像是羽毛般地飘落着。

雪不停地飘落,在世界被包围住时,他一个人踏上了归途。

绿色的铁皮公交车,在没有与人交会的江滨西路上移动着。

晶莹的雪中,消失在远方的宁静是世界的结束。

跟几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

天空飘着红色的雪。

(《沧Ⅲ:冷风将至》至此终结,那些想要获得幸福的人们,仍旧在破碎的希望之中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希望一点,希望心中那些重要的的人可以一直幸福的活下去。《沧》系列第四部作品《沧Ⅳ:禁忌魔都》将于近期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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