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为什么她们会怀疑我表面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呢?
——哈,其实我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坏多了。
我并非只是一个骗子那么简单,骗只是一种附加手段而已,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计算得精确而到位。
外表、说话用词、语气、微笑——每一个细节,甚至是她们轻微的猜疑心,都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比如,在约会的时候,我会刻意将手机留在桌子上,然后加以上厕所离开,用另一个手机发送假消息,那些手痒的女孩就会翻看我的手机,她们会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最真实的;就好像是二战中德军使用的烟雾弹,以此来达到战略意义。
——这就是为什么她们容易上当受骗的原因。
当然了,我也必须小心的经营自己的个人形象,以博得她的家里人和她所信任的人的好感。
这招很有必要,留下好印象,可是大多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没错,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简单,对我来说,她们全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当她们对我失去价值的时候,我就换一个继续。
但是现在,让我结束这种“人渣”生活的人,是她——
那个我在圣诞节的夜晚,遇到的那个弹吉他的女孩,遇见她后,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我们就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像是《石头记》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去伤害她。
我不知道箫桐是怎么做到的,他对林俊生的爱恋已经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否则的话,她怎么会对林俊生的出行习惯以及出现时间掌控得如此到位呢?时间、天气情况、穿的衣服、有可能会吃的东西、可能去的店,甚至是家庭住址以及网络社交账号。说真的,这个人放在福尔摩斯的那个年代一定是一个出色的私家侦探。
以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听说日本的一些高中男生对于喜欢的女孩子,会去有意无意的调查她的喜好、朋友圈、生活习惯等,然后用笔细致的记录下来。可是箫桐这样详细到每一步的,真是不多见。
现在我和胡安站在静安寺的地铁站口,正对面就是寺庙金色的门匾,因为天气的原因这里的行人也十分稀少,再加之这里不远处就是盘古议会的结界封锁区,在街上遇到的人有一半是盘古议会的代行者。
箫桐让我们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这个地方进行我们日常的“演出”,随后在林俊生出现的时候,和他攀谈;根据箫桐在那本粉红色的笔记本上的记录,林俊生今天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来静安寺烧香,只要在这里等候便好了。
“可是与他攀谈上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胡安在没带小本本的情况下
“我会悄悄跟在你们身后的,放心好了,我的跟踪技术可是一流的。曾经就有过几个狗仔报社请我去拍摄那些明星的私生活照片。”
我不知道箫桐和狗仔队事情的真假,不过从她脸上自信的表情来判断,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箫桐应该不是那种喜欢追星的女孩,她没有追星女孩的经济条件和时间条件。
在说完这一系列的话后,计划就开始了,箫桐躲在后面的灌木丛,胡安和我照例在静安寺门口弹吉他,说句实话我没什么性质对这件事情,不过胡安却好像很兴奋,天知道这家伙又在高兴什么。在箫桐眼里,那个林俊生说不定真的是个人渣吧,我也的确有些反感这种人,但是箫桐她自己呢?是她把自己放在那么一个位置上的,所以林俊生才会将她看做一直小绵羊。
那天走在林俊生身边的女孩子,估计也会成为她的玩物吧。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目标人物就出现在了地铁站的门口。林俊生还是和上次遇见的时候一样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标准运动男孩的装束,不过这次她的身边没有别的女孩。正当我考虑怎么让胡安靠近他的时候,没想到那个林俊生自己就靠过来了。
“咦?你不是那个经常在黄浦区卖唱的那个女孩么?我之前见过你。”
林俊生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急匆匆的跑过来站在三三两两的观众旁边,根本没有注意装着宗教物品的塑料袋里面掉出来两炷香。
胡安停下演奏,音乐声戛然而止,那些围观的路人没有音乐欣赏后便选择缓缓离开了这里。
“你好,我叫做林俊生,艺术学院毕业的,我觉得你吉他很棒。”
胡安点点头,然后笑了笑,林俊生也笑了,但是接下来他的表情就从微笑变成了疑惑。他八成是在想为什么胡安不说话吧,他又不知道失语症的事情;不过我才懒得和他说话呢,虽然《奥术师守则》里面规定了奥术师不得与普通人类有纠葛,但是只要不暴露身份就可以了,这也算是法律上的一个漏洞吧。
——总之先小睡一会吧,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大事,正好试验一下达芬奇睡眠法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嗯……不能说话么,我带了这个,你应该识字的吧。”
林俊生从裤兜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印着的文字是“Death Note”,这个人真是有够神经病的;不过更加神奇的事情是,这本笔记本有一半的内容是一些女生的名字、电话号码、性格、家里的生活费、恋爱情况、喜好、月经时间等——果然行行出状元,不过这些名字记在“Death Note”上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不能说话,我会手语——胡安用林俊生给的笔写下几个大字。
“手语么?这可不行啊,会手语的人全上海找不找得出来百位数?这样吧,这本本子就送你了,反正我觉得我接下来也用不到。”
胡安缓缓接过本子,然后伸出双手晃动大拇指,表示感谢。
“你是某个音乐学院毕业的么?不……应该不是,否则的话就不会在身前放铁盒子了。”
“你觉得我像什么?”她继续在本子上写那些适合对话的短句子。
“学音乐的学生……其实我也是,我在上海见到过你好几次了;只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话,我们今天遇见会不会是上天的安排呢?”
白痴——这个林俊生的言行举止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按照箫桐的说法,这个林俊生应该是那种对想要追的女孩子手到擒来的,但是为什么此时在胡安面前却表现得像是个初入社会的小白?我不禁开始怀疑箫桐说的话,不过,为了那剩下的五百块钱,这些事情以后再考虑。
原本我还在想要怎么和这个听说油嘴滑舌的年轻人搭话,看来目前为止我的那些顾虑都是多余的。
“不好意思扯远了,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所以才回来静安寺烧香。”
“父亲的……忌日?”
胡安歪着脑袋。
“是意外,当然了那只是那些家伙的一面之词。我的父亲是记者,他一直想要找一些‘大新闻’来报道,以此坐上报社社长的位置,就报道了一篇有关贪污腐败的新闻。后来他就被人沉尸黄浦江……是死了快一个星期,尸体泡水浮起来缠住轮船的发动机才发现的。”林俊生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有明显的跳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前年的一篇新闻,说是在黄浦江海监大队分局附近打捞起一具无名尸体,当时全上海像是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好多阴谋论者到处散播谣言,什么这个人是别国派来的间谍啊,或者是杀了好几个人的在逃杀人犯啊之类——不过后面的调查结果不了了之,因为这种新闻的时效性很短,时间一过,就没人再记得了。
“不好意思,说的太多了——等会见,我先去给父亲上香了。”
话毕,林俊生小跑着朝静安寺奔去,又是一个横穿马路不守交通规则的家伙,这家伙像是一只磕了兴奋剂的小绵羊,走路一蹦一跳的,就差个牧羊犬来管一管了。
“很好,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通过我刚才的观察来看,林俊生确实对你有好感。”
“你怎么知道?”胡安问。
“因为男生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会表现得很蠢啊,这可是女生都明白的道理啊,你居然不知道……林俊生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和他说话感觉就像是在和一台超级计算机说话。”箫桐一脸惊讶,那表情就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也对……那些现代女孩都必备的知识我没有教胡安多少,因为我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东西,而且那种东西,就算遇到了再教也不迟。
不过她说的这句话确实没错,大多数的男生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确实会有上句不接下句的反应——我和胡安么……不,我对她是另一种情感,没错,应该是另一种情感。
“对了,林俊生给你的那本笔记本借我看一下。”
箫桐拿过笔记本,翻开看了看后嘴里面嘟哝着什么“果然是这样没错”之类的话,看来也早就知道林俊生在追女生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电话号码……哼哼哼……林俊生,你就好好感受一下吧,那种被爱的人抛弃的感觉。”她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令人阴郁的笑声,哎呀,女人真是可怕,“他出来了,你继续表演,我在一旁躲着看。”
回头望去,林俊生已经从静安寺走了出来,他站在马路对面朝着胡安招手,这家伙烧香有这么快么?先不管这些,箫桐又躲在花坛后面偷窥,行吧……这件事情越来越荒唐了。
“对了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林俊生摸着后脑勺,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胡安。”
“胡安……是么——啊对了,我其实一直想说的是,我这里刚好有两张歌剧的票,场次是明天下午五点钟,一直找不到歌剧的爱好者和我一起看……所以……”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算是一个后备选项喽?”胡安白开玩笑性的回答。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俊生开始慌了,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滑稽,好想用手机拍下来,“我的意思是,我想邀请你一切去看——当然了如果你拒绝……”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靠卖唱为生的,时间可是很充裕。”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有联系方式么,比如说手机之类的。”
——胡安,我记得你没有手机吧。
——有什么关系,把父亲的手机号留给他就行了。
胡安准备在笔记本上写下电话号码,可是林俊生却不想她那么做,他的理由是既然已经决定将笔记本送给她了,就没有必要这么做;于是他撸起袖子亮出自己的右臂,示意胡安用碳素笔在手臂上留下电话号码——至于这么麻烦么,只不过是撕下一张纸的问题。
“啊——谢谢,额不……演出的地点是在人民公园附近的大剧院,我们约好明天下午见面吧……那里有个很大的石头,我们就在那里见,如果联系不上我就打这个电话,可以吧。”
“嗯——”
胡安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笑仿佛真的能够融化冰雪……
“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你了,祝你今天有个好的收入。”
说完这句话后,林俊生就一股脑朝着地铁入站口钻了进去,祝我们有个好的收入么,我觉得那是不太可能的了,现在已经快到中午饭的时间,静安寺周围的饭店我记得有很多,可是现在大街上简直就和大年三十的夜晚一样,街道上几乎见不到行人。这是因为盘古议会布下的那个大型结界的缘故么,我不知道——为了守护住那头龙的秘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林俊生口中说的大剧院应该是上海大剧院,那个剧院有些年头了,是上世纪末建成的,剧院的位置好像在延安东路附近……那个位置离着结界的位置只有不到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如果说这个时候结界还存在的话,那样就代表巨龙的尸体还停留在东方明珠塔的上方,按照之前李泽渊给的说法,巨龙出现的时间是21号的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六天的时间了。盘古议会还没有动巨龙的尸体……究竟是为什么,这其中另有其因,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管理不到位导致的?
“胡安,胡安!林俊生和你说了什么么?我看他走得好像很急。”
“他约我去看歌剧——地点是上海大剧院,你知道那个地方吧。”
“他约你看歌剧!”
在接下来的三秒钟,我见识着箫桐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怒、再到嫉妒,我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理智保持着自己那份原本的计划,对于她许诺的那剩下五百块钱也有些怀疑。
“嗯嗯——歌剧啊,歌剧,很好啊……歌剧……计划成功了一半,很好……很好……”
“你还好吗?箫桐。我看你有些语无伦次的。”
“没事的胡安……我只是有些累而已,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你去赴约好了。”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接下来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箫桐,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自己就好。”
话毕,箫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她的背影在凄厉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脆弱,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突然抬头向路边望去——夏日中茂盛的树木此时只余下枝丫,白色的霜附着在树干上仿佛布衣一般,我知道这棵树没有死,只是看着像是死了一样。
“胡安——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去帮助……”
“她拿走了林俊生的笔记本。”
“由她去吧……真希望这荒唐的事情早点结束。”
按照现在这个寒冷的室外温度来看,应该是不会有人出来了,所以我们也终于决定今天收工,回家好好待在被窝里,虽然是很小的家,可是还有电视看,除了报纸,那个四方形的机器是我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手段。
毕竟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视机这种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