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芝……纯芝他不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先过去看看吧,他的奥术好像限制住了鲸鱼。”
来到索塔附近,纯芝也发现了我们,不过奇怪的是对于我们的出现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像个老和尚那样心平气和的打招呼。这样的说话方式,和我们目前所处的形势有太大反差了。
“一名灵魂奥术师?哈哈哈,看来老夫今天可是三生有幸啊,如此美丽的女孩,请问你为什么要在此处游荡?莫非也是和我一样,想要在这里拯救一颗破碎的心?”
“破碎的……心?”胡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纯芝按理说应该已经死了,在没有找到下一个宿主的话,灵魂就会永远的消失。还有这家伙的白袍是怎么回事?手中的毛笔、扎成古代书生似的头发、干净的布鞋,还有比起之前略显苍老当时却更加具有魄力的容颜。
这些表象都能够证明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老者正是纯芝没错,如假包换一般,奇怪的是他并不认识我和胡安,也不记得之前一起在破烂的小房子里面生活的事情。仿佛失去了记忆一般,可是却有表现的如此正常。
“啊,没错,破碎的心。毕竟我可是画家啊,画家拯救人类心灵的方式不就是画画么——丹青休墨砚笔书,风月无弦琴心梦;画作、音乐总是能够让人平静下来。”说着说着,纯芝用毛笔指了指胡安手中拿着的小提琴,“你看来是一个懂得高山流水的美丽少女,怎样?能否用你那谱写悠扬的双手,助老夫一臂之力,使那破碎的心灵重归于好呢?”
“可是……你难道记不得我了么?”
“嗯?此言差矣,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啊——不过就算是这样,老夫也能够看出来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倒是附着于你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却给我一张莫名的不自在感;想必应该是个顽固而且不听人劝的家伙吧。”
——音乐家,这方面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啊!随便吧,满嘴毒蛇的骚老头子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恕我多嘴,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的绝技虽然能够限制住那头鲸鱼的行动,但是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如果有你的帮助,那空虚的灵魂就会从这躯体中解放出来。”
“绝技……解放……等一下,你是盘古大陆的英雄?”
胡安比我更快一步的猜到了这一点,纯芝能够出现在这里这已经是唯一而且最合理的解释了;之前纯芝说他之所以一灵魂的形态游荡于世间,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义,在韩淑华死掉的那一刻难道说他就已经明白了么?
“盘古大陆……不懂不懂……反正我是自行召唤而现身的,因为听到了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所以我就来了,可是居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棘手。怎么样?说了这么多,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啊?”
“当……当然……我叫胡安。”
“纯芝——”对方将毛笔收回,同时召唤出一块砚台,“当然了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不过嘛……总是得保持一些神秘感的好。那么胡安,请站在我的身边,施展你的音乐才华,助我解开这一颗冰冷的心脏。”
胡安按照纯芝的指示站到了索塔顶端的狭窄平台上,她将小提琴置于左手,右手持着琴弓,宛若在巨大舞台上的艺术品。
——曲子……用什么好呢?音乐家要不弹奏你的曲子。
——我才不要,我说过,这辈子不会再演奏身前写的曲子……不过之后写的倒是无所谓。
——那就那一首你最近写的吧,虽然你还没有命名。
——命名……你帮我想一个?
我试探性的问道,并不是我不想起名字,而是因为这种临时性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可恭维,好的名字,就应该由重要的人来命名。
——空音。
——空音?
——没错,就叫做空音吧。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就算是为了韩欣而命名的吧,如果不是我没有早一点意识到她内心的孤寂,她恐怕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胡安你啊……不过,就这样也挺好。
——这是一首吉他曲,那就换一下乐器,用木吉他好了。
符文之力将小提琴幻化为吉他,胡安将肩带挂上,向前几步,双脚悬空,坐在索塔的边缘,摆出凝视远方的姿态。在纯芝施展的奥术作用下,鲸鱼失去了之前的活力,行动变得异常缓慢,代行者们停止了攻击,因为他们明白在这绿色的屏障之下任何奥术都是多此一举,他们站在原地,望着杨浦大桥上方发生的一切。
Pfi twuyu Qwo ia
Norwami ei Tfanaru qoa
琴声响起,随着胡安的手波动琴弦,音乐回荡于天地之间,暴风雪仿佛已经静止,代行者停止活动,声音达到彼方,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欣赏着人类最为纯朴的情感共鸣。
“妈妈——妈妈——妈妈啊……为什么……”
鲸鱼说话了,琴声好像已经起了作用,因为胡安失语症的因素,她没有办法开口唱,但是却借助用以震动的声带发出姑且能够用汉语拼音表示的发音,这一举动属实把我吓了一跳。见到音乐的响起,纯芝也随之加大了符文之力倾注的速度。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原谅这个世界,我不是圣人,世界以痛吻我,我才不会报歌!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要劝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这样,我再也不想……压抑我自己的情感了……”
鲸鱼……哭了……
“我想要找妈妈……我想要让盘古议会付出代价……但是盘古议会也没错……韩雪没错……所有人都没有错……错的人……只是我……只是我啊……”
那黑色的躯体,留下了难以释怀的泪水,之所以确定那是泪水,是因为我能够感受到韩欣的苦痛——盘古议会,即是救了她的对象也是毁灭她的对象,如果不是盘古议会,恐怕离家出走的韩欣靠着自己并不怎么优秀的社交能力,根本无法活过一个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鲸鱼的躯体正在崩塌,黑色的怪物化作一团团黑色的淤泥从皮肤上滑落,最后坠落在黄浦江中。
“对不起……韩雪……妈妈……我的感情……没有价值……没有价值……我……做了些什么啊……我做了些什么……”韩欣的身影随着符文之力的涌动,再一次的缓缓出现在了暴风雪凝聚的天空之上,不过这次她的双膝跪地,仿佛要喊出来,却再也没有力气起身,“胡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要幸福……记得她离开我的时候,我趴在她的身上,听到她的心跳就像潮汐一样,一遍一遍,汹涌极了……看到她的眼睛静静闭上,我却咬着嘴唇,咽下眼泪,平静的像是海岸的礁石,看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失去体温……这是我的噩梦,自己的罪孽……那一刻,我已经如若没有光的影子。”
胡安不打算继续弹下去了,韩欣身上悲戚的情感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明明没有做的人为什么要死?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死?努力活着的人为什么要死?难道就是因为出生么?难道就是因为命运的不公么?难道就是因为那些统治阶级剥削了我们活着的意义么?
“别松懈,继续,她马上就要从那具躯体之中解放出来了——嘁,看来那个作家真是写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居然能将鲸鱼这种生物描绘成人类情感的集合体。”
纯芝快速挥舞着毛笔,起初我以为那只是在鬼画桃符,可是随着胡安的音乐再次开始起伏,那朦胧的图案逐渐有了图案——那是一只巨大的蓝色鲸鱼,那鲸鱼在没有水的前提下,遨游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它在寻找,它在寻找着什么,可是彼岸的绚烂之中仅仅留存虚无。
然后,它死了。
当一条鲸鱼在海洋中死去的时候,庞大的尸体会缓慢地沉入海底,然后在营养成分稀少的深海里,用自己的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海洋里孤独的绿洲。
一念百草生;
一念山河成。
在我的印象里面,鲸鱼也是一种极度孤独的一种动物,它的一生都在发出一种人听不到的,频率在十五到二十五赫兹的声音,希望能找到同类,但是很多鲸鱼一生都在寻找,直到鲸落的那天都没有找到。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加油……拜托了……哪怕痛苦,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这是,唯一能够拯救这座城市的方法了。”
纯芝握着毛笔的手臂开始微微的颤抖,想必他也应该是感受到了那一股情感的冲击;韩欣在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呢?是曾经幸福生活的光景,还是在与我们相遇后在一旁陪伴的默默守候?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理智使我做出了残酷的判断:为了保护上海,韩欣必须被抹除。
“胡安……胡安……对不……对不起……”
“画,完成了。”
纯芝收起了他的画笔,随着清脆的一声鸟鸣,奇迹发生了,那只蓝色的鲸鱼突然之间活了过来,它朝着韩欣的方向游过去,将她托在背上,之后便朝着远方飞去;待我回过头的时候,纯芝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庞大的虾,果不其然,这种生物的的确确可以算作纯芝的具象,在音乐和画作的感染下,或许纯芝已经将她心中的愤怒带到了其他地方。
也许是理论上存在的盘古大陆,也许是这颗星球上人类未曾踏足的深海。
失去了以“韩欣”作为核心的黑色偶像,最终开始逐渐崩坏,巨大的身躯朝着前方倾倒下去,鲸鱼的前方……正是我们脚下的着一座杨浦大桥。
——胡安,抓住我的手。
在我下意识的反应下,我拉住胡安迅速远离了索塔。
紧接着,在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中,黑色的躯体径直朝着桥面砸去,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桥面完全粉碎,负责控制平衡的钢索也发生断裂;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五秒,随着一阵金属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杨浦大桥……被砸成了两半。
——音乐家,韩欣她……真的离开了吗?
——应该吧,委实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纯芝突然出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我是说如果,韩欣和那头龙接触,上海真的会毁灭。站在韩欣她的角度看,那算不算是她的情感最终得以宣泄的突破口呢?
——哈?胡安你在说什么胡话,上海要是没了……那我的……
我本来想说“我的计划”,但是最后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在这样的场景下说这样的话,那我也太不识时务了。说句实话,如果我是韩欣,我估计我也会选择与盘古议会为敌,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