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知鹊阁的姑娘们发现，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阁主竟是破天荒的来了阁里。沈虹玉看着身边这些个陌生的脸庞心中几多感慨。
自有知鹊阁以来，她自己只是在开始时来过寥寥数次。往后数年直至今日便再也没出过面。看着手中名册上陌生的名字，她不禁对着铜镜缓缓观赏起自己的容貌来。许多年了，身边人来了又走，去了又回。来来回回，去去留留，到了今日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红颜易老这句话以她多年未变的容貌来说其实并没有意义，可时间不曾遗忘世间的任何人，终究还是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这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与躯壳无关。
“阁主，元朗，元公子来了。”门外的女声响起。不见容貌，只闻其声便能让男人内心火热想入非非。
合上面前的名册沈虹玉道：“那就请他上来一见。”
似乎安静了片刻，门外的人影迟疑道：“明白，这就去请。”一阵脚步声远去。
“咚咚”
不久，敲门声响起，元朗伴着沈虹玉的应允声推开了门。
沈虹玉闻声微微偏头，铜镜中就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元公子对奴家的住处很感兴趣？”
铜镜里的的影像模糊不清，元朗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从里面看到自己在暗自四下观察的。
“好奇。”
“好奇？元公子说笑。”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沈虹玉轻笑出声。
“如你所见，奴家这间屋子里只有些铜镜花黄，桌椅一张，还有些女儿家常用的事物，又与其他有何不同？”沈虹玉似乎并不打算略过这个由她自己引起来的话题。
“沈娘子的房间天下可是有不少人想一睹全貌，刚好在下便是其中之一。”元朗倒是不避讳，直接承认了心中所想。
“哦？”沈虹玉装做有些意外，“当真？”
“元某代掌广闻斋后可就不曾说过一句假话了。”元朗就站在门内，一身白衣上面还染着青云白鹤，脸上带着笑容回答的不急不慢。
“坐。”沈虹玉起身将元朗引至屋里唯一的那张桌椅上。自己便随意的靠在床榻上，“为什么?”
“说白了，元某只是个卖消息的，可比不得沈娘子你。”元朗说着扫了一眼身前的桌面，只是桌面上只有一只茶盏，盛着些凉了的花茶。
“来找我的人除了花钱买消息外，还可以用其他消息换自己要的消息。”元朗说出了一个让沈虹玉感兴趣的消息。“如此元某自然希望彼此是真诚的。”
“明白了。”沈虹玉恍然大悟。“那小女子也可以用这种法子从公子那里换消息了？”
“不知怎样的消息才算入公子的眼，可别欺我是个女子。”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只要是关于娘子你的，便是有价值的。”元朗直视着她笑称。
“呵呵，今日元公子闲来无事怎么调戏起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寡妇了。”沈虹玉弯着眉眼丝毫不躲避对面直刺来的目光。“想了解奴家倒也不难，只需回答一个奴家一个问题就可。”
“愿闻其详。”
“奴家在城里的小院数天前糟了贼人，索信奴家还有些保命的手段，……”沈虹玉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朗打断。
“嗯，是我的人。”元朗直言不讳。
沈虹玉没多少意外，她既然问了，心中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多谢坦言，那奴家你告诉公子一个你想知道的秘密。”沈虹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眼中笑意不减反增，暗中看了一眼元朗从坐下就在不停摩挲着桌角的手道：“那就是……奴家很讨厌公子这身打扮，呵呵……”说完她自己忍不住掩着嘴笑出声来。
“哼。”
元朗手中的小动作霎时一顿，看着这个女人一时不知该作如何想。
好在这个场面没持续很久，沈虹玉便止住了笑意，开口问：“这么说，关于合作，元公子是想明白了，以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反悔了。”
听到沈虹玉的话，元朗收起了一直以来的淡然笑容，缓缓摇头：“不是。”
“不是？在奴家看来便是如此，公子怎会说不是。”沈虹玉说的时候还有着微笑，只是话出口后并没有得到回应，观元朗一脸严肃便不自觉的也收起了笑容。
沉默。
沈虹玉在等待，而元朗似乎在心中权衡着。
良久，元朗道：“官府是朝廷的官府这不错，可朝廷……是世家的朝廷。”
沈虹玉只是暗中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并没有去理会元朗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她也认同。
过往的生活早就说明了这一点：关于今天谁当皇帝，在还能过得去的劳苦大众来说并不重要，会关心这个问题的也只有那些世家大族了。可皇帝并不喜欢这些人这么关心自己。
看着一脸淡然的元朗，沈虹玉没有因为他的言论而出言呵斥，因为两人都明白，这些话对彼此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尤其是她自己既不算江湖人，也不是朝廷官员。
数天后，的某一时刻，沈虹玉提着笔用一手漂亮的小楷写着给那位的密信，当然也提到了两人之间这次的谈话。
直到笔下写到元朗有关官府朝廷和世家的话时，斟酌很久之后也没做个决定。可想想元朗临走时将自己杯子里的花茶喝了个干净，更让她恼火的是其喝完还咂嘴，说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其可恶行径简直罄竹难书。
一念至此，这句话便也写了上去。写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暖着她的侧脸，轮廓很柔和，泛着晶莹很是温柔。
待墨迹稍干她拿起一观，却发现整页纸上，除了“官府是朝廷的，朝廷是世家的”这十二个子异常显眼以外，其他都非常的好。不过她不打算改了，直接将信放进了一只铁盒内。
元朗何曾明白，女人生气时不仅是没有道理的，还是没有理智的。他惹得这个麻烦足以让他后悔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