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边境,空旷雪原上一只雪橇载着一人飞驰,上面正是消失已久的孙明堂。
孙明堂花白的须发任疾风肆虐。几日不见肤色黑了不少,寒风冰雪下只有鼻头冻得通红,此外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外只剩下一脸风尘。
座下雪橇的行进路线,最终就是那近在眼前的哈斯克山脉。这支山脉一望无际绵延几千里,是宁国的天然屏障,也是天然的国界线。
山脉下,这片常年积雪却又终年不化的广袤的平原实在太大距离太长,宁国国内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住如此远的距离。好在借助这里严寒恶劣的气候和山脉的高度,宁国所需要做的只是看守几个重要的地点。而这就给了孙明堂这类人独行之人机会。
此时,孙明堂冷似寒冰的眼眸中倒映的只有这条山脉上的最高峰:天柱峰。所谓望山跑死马,尽管就在眼前,孙明堂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没有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有丝毫的变化,就连那略有弧度的地平线都未曾见到一丝起伏。
说是人迹罕至,飞鸟尽绝其实也不尽然,这还是有一支逾万人的少数族裔的,这是一群自称为哈斯克族的少数人种。他们常年在这个长数千里的山脉线上游荡,居无定所。
孙明堂眼前这个低矮简陋的帐篷雪洞,便是这个族群里最常见也最劣质的住所。低头弯腰走进这个背风的帐篷,入眼的不是供人休息的床,而是地面上一个垂直的仅容一人上下的雪洞。
踩着洞璧上唯一的软梯再往下,直到孙明堂一脚踩在坚实的平地上,这才将周围看了个完全。他的身边就如寻常房间一样,桌椅床凳一应俱全,所不同的只是一个是木质的一个是冰雪堆积的。而上面那低矮帐篷就成了这个小小雪屋的屋顶。
这就是孙明堂的这晚的夜宿之地。忍受着一夜寒冷直至太阳升起。孙明堂才再一次的出发。而与他相隔千里的沈虹玉的小院里,元朗昨夜抬脚跨进了她的卧房,顺便随手带上了门,这门一关就是一夜,飘了一夜的雪掩盖了元朗来时的踪迹。
“胜了。”屋中透出了元朗的声音。
随着对面沈虹玉放弃手中的棋子,元朗笑着说:“既然以棋局胜负做赌,那就像之前说好的,沈阁主要帮在下一个忙?”
沈虹玉的脸上一直都带着一种淡淡的,让他意味莫名的笑容。这让计谋得逞的元朗好生不自在。
“说说看。”沈虹玉正襟危坐,瞄了一眼面前未完的棋盘比不在意输赢,只让其说来听听。脸上的笑容也并没有隐去,反而在元朗的眼中越发的明显。
“不知阁主是否听说过戏楼?”在不知能不能得到知鹊阁的帮助前,元朗不想透露过多的消息。
“呵呵,可是冬天无趣想听戏?也别打听了,我正与这天下一等一的戏班:梅盛班的班主相识,给你请来就是了,不过可别少了人赏钱。”
元朗听了直皱眉,直言:“阁主当真不知?”
“不知就是不知,又有何真不真的。”
元朗口中的戏楼她是当真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插科打诨以期望从元朗口中得到更多相关的消息。
看着她好一会儿,元朗才继续道:“当然,在下是不会让阁主白帮忙的。前日收到消息,称剑湖宫的人悄然出没在宁国境内。”
“剑湖宫门人擅自跨越了边境?”沈虹玉心中一颤,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前些天刚得到的消息。”元朗肯定道:“想来,过不了多久阁主便能从归来的怀梦姑娘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真假。”
“真假?元公子若是在这上面作假,怕是不想要自己的广闻斋,还有脖子上的这颗大好头颅了。”沈虹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元朗,口中却说着一个让人毋庸置疑的事实。
元朗笑而不语,静静等待着沈虹玉答复。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元公子此番深夜前来果然是事出有因。好,投桃报李那就说说吧。”
“多谢。”心中最为牵挂的事有了着落,元朗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手掌长的盒子,和一张画着戏剧脸谱的纸张推了过去。
“广闻斋对戏楼知之甚少,就是这个脸谱也是凭记忆画的。”元朗指着脸谱旁的盒子又道:“听闻阁主近日身体有恙,在下这里有一支山参。虽不是什么好物,但是养身功效不错。连同上面的消息,算是我们开始合作时的小小诚意。”
“无事献殷勤。从没听闻广闻斋的少主人会大方的送人礼物。还是拿回去吧。”沈虹玉又将盒子推还到了元朗的面前。
元朗看了看装着山参的盒子突然毫无征兆的站起来:“那在下静候佳音。”
从没想过元朗会是这样的反应,沈虹玉有些惊异的看着他的左脚跨出门槛。就在她思考元朗的用意时,元朗陡然停下了脚步:“小心些,画着这个脸谱的人可是在我九峰山高来高去的绝顶高手。”
沈虹玉一怔,不自觉的摇头,暗叹这事果然不简单。元朗便在她愣神之际悄然离去,留下一串极长的脚印相交与天地融合的那条隐约的白线。
天柱峰峰顶,孙明堂站在一个类似山洞的雪窟中。巨大且透着冰晶的雪窟内有着四根两人合抱粗的冰柱,扭曲而不规则的支撑着。雪窟的中央一块黑色规整的长方体石头异常的显眼。
虽然相较于偌大的洞窟显得有些渺小,但是也足以有一张常见的床的大小。这确是也就是一张石头做的床。此刻孙明堂便站在这个石床边在看着上面躺着的人。
上面是一位鸡皮鹤发的古稀老人,脸色没有丝毫血色但是表情却很安详。透过数十年不化的冰棺,孙明堂静静地凝视着里面躺着的老人。脑海中有关老人的记忆开始翻涌而出,以往他常对外人讲章弘茂既是他的恩人也是他此后人生的指路人,自己见了应执弟子礼。
可是人都有些自己的秘密,眼前这个安详的躺在冰棺中的老人便是他此生最大秘密,也是他此生最想揭开的谜团。为此他不惜与这个有着师徒之实的老人打了一个赌。而这位老人之所以会躺在这里,也是和双方立的赌约有着莫大的关系。
“师父,不孝弟子看您来了。”孙明堂说的很小声,周围又都是冰雪,他的声音除了他自己,甚至都传不出他身周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