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世界，万佛来朝。
这等盛景何处可见？贾铭以神识观想勾连无穷宇宙，辅用真气破开有无之相，但仅仅这样仍然不够，他还需要用肉身承受因一方虚无世界降临而产生的双向压力。
幸好，他只截取了万佛来朝图的一角，还能承受得住反噬。
压力，沉重的压力，无处不在！
无论是华烨还是其他天使战士，都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对，一举一动就像是凡人陷在泥沼里一般，举步维艰。
更甚的是，多数相对弱小的天使战士竟放下了手中的剑，双掌合十，念诵佛号，眼神一如殿门外的僧侣般虔诚。
范围性控制技能！
一瞬间，自己的大军就叛变了多半，这种感觉是何其的卧槽。
华烨狂妄之色略收，双眉拧作一团，神力外放，同那股压力对抗。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每次和贾铭战斗，他都会因为不了解对方的能力而吃亏。
按理说，随着战斗的次数增多，他应该会逐渐取得优势，因为未知会转化为已知。但现实不是这样，贾铭的能力似乎无穷无尽，底牌层出不穷，总能给他些小惊喜。
“必须要速战速决！”华烨下定决心，命令道，“你们拦住这些被蛊惑了的家伙。他，交给我来。”
“是！”
一时间，天使军团分作两大阵营乱战起来，华烨的属下以质量抵消了数量，在束手束脚的情况下仍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烈焰轰炸！
贾铭玩了一手快攻，华烨自然也只能回以快攻，但作为后手，长戟并没有被他完全阻截。
虽然遗漏的仅仅不到百分之一，但依然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许多天使战士都被波及，残肢断骸无数。
好在这一击未分敌我，华烨麾下的军团还能稳得住，不至于全面溃败。
贾铭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又回到了单挑的局面呢。”
“从一开始就该这样，不是吗？”华烨扬了扬手中的利刃，“胜负只在你我之间。”
“身负重压的你还有底气这么跟我说话，真是死了的鸭子嘴硬。”
“你的情况总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华烨眼光毒辣，一早就察觉到贾铭的异状，判断出他施展这一招绝不是没有代价的。
贾铭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竖戟顿地，说道：“废话说得也够多了，开战吧。”
“早该如此。”
华烨一个窜身冲向贾铭，烈焰之剑左劈右砍，剑气勃发如同刺猬一般扎手。
“和我交手，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平。”贾铭摇了摇头，“定义烈焰之剑，封锁一切功能。”
“定义中……”
与此同时，他抬手弹出一道火焰，迎风见长化作一团火海，拦在华烨面前。
“起！”
峡谷合拢，一座高山平地拔起，宛如一堵坚实的城墙。
轰！
剑气将之摧毁成碎屑，华烨毫不在意地迈步走入火海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贾铭耸耸肩，说道：“我对五行之土的领悟确实不深，不过五行之火的话……我倒是还有些信心。”
“是吗？可我依旧觉得不咋地啊。”华烨龙行虎步，熊熊烈焰看似骇人，实则无甚卵用。
啪！
贾铭打了个响指：“如你所愿，加点料好了。”
忽然，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般，火焰的颜色转化为惨白，隐约可见残缺得只剩一两笔的符文，温度瞬间暴涨。
6000℃就能令绝大多数已知物质呈气态存在，更何况此刻？贾铭的火要比之更凶，来得也更猛烈！
大地开始变得干涸枯裂，天使战士本已失去了氧气，但这个时候，他们又失去了水分，甚至……可能失去生命。
“啊——”
华烨忍不住惨叫一声，面目不自然地扭曲，盔甲渐渐化为铁水，在体表流淌，发出嘶嘶声。
“你始终不懂。”贾铭冷眼旁观，眸光如剑，“呵，你当然不懂。蛮力能征服这个时代，但征服不了我。”
“废话少说，我是……天使之王！”
华烨红了眼，不顾流淌的熔流，不顾燃烧的披风，不顾枯卷的皮肤。
他一步步走来，每一个动作都撕心裂肺般痛苦，但面相镇定，身后的滔天凶焰反倒成了衬托的背景。
生而为王，自当君临天下！
烈焰轰炸！
同时，一道只有贾铭才听得见的声音响起。
“定义成功！”
华烨奋尽全力劈砍，但令他不解的事发生了，烈焰之剑拒绝了他的能量输入。
这怎么可能？制造烈焰之剑的材质可是整个宇宙中能量传导性最好的之一。
“这一剑，了结仇怨。”
趁此机会，贾铭大步流星地奔赴而来，跃起横身一斩，长戟一旋，化作烈焰之剑。
火焰倒卷，还原成符文形态，轻轻地落在剑身之上。
华烨愕然抬目，眼中唯有一抹绚烂的火光永恒不灭。
下一刻，身首异处，化为灰灰。
天宫秩序末代王裔华烨于今日毙命，享年不详。
“这颗星球已经被点燃，索性就当作这群渣滓的火葬场吧。”贾铭纵身一跃飞离此处。
这里有太空布下的手段，没了华烨，天渣们跑不出来，而火焰会吞噬一切。
贾铭刚来到太空，一道伟力便控制住他，似乎要将之撕碎，又似乎在排斥。
他怒吼，只觉身体无比疼痛：“定义这股力量为0！”
“定义中……”
“无法理解，定义失败。”
“引擎被迫关闭。”
定义失败的一瞬间，贾铭面色陡然苍白如纸，只能选择立即重启内置引擎。
大挪移术！
面前的时空微微波动，但很快就被抚平，显然失败得很彻底。
眼底金光一闪，他试图从玄学侧认知这股力量。
他几乎成功了。
一只巨手握住了他，每一寸肌肤上都刻着神秘莫测的符文，一些他认识，一些很陌生。
轰！
泥丸宫受到冲击，贾铭的窥探被打断，意识险些涣散。
然而，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什么。
“虚空？不，不应该啊，次生物位面应该是类似于暗位面一样，根源于本宇宙的世界。”
在那短短一瞬的探测中，他顺着巨手看到了宇宙的边缘。但巨手显然并不来自这个宇宙，因为他的视线尽头在那里，可巨手不是，它还在延伸。
“难道说，我对虚空的理解是错误的？”
贾铭陷入了自我怀疑。
不论神级还是地极境，对世界的认识是战力的最大来源。他的这个状态用玄幻小说的话来说，叫“心魔入体”，如果无法摆脱这种状态，那么下一步就是“道心崩碎”。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
试问，对世界出现怀疑的他要如何运用虚空技术？光有神体神力只能做个莽夫，莽夫有个球用……更何况，道心崩碎后神体神力有没有还两说呢。
天使之城。
太空敏锐地察觉到了宇宙的异样，眼底白芒闪现，洞彻一切时间线的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好！贾铭有不该面临的危险，你们自便。”
他一步踏出，身体跨越了无数光年，来到贾铭的身旁。走得很匆忙，甚至忘了贾铭嘱咐他要说的话。
“这是……”
太空愁眉紧锁，绕着贾铭飞行了数圈，目光望向巨手的来源。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又过了几秒，他走上前，拍了拍贾铭的肩膀。
“校长，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优秀的学生毁于一旦？”
贾铭沉默，旋即苦笑两声，长叹道：“这个世界我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于是就开始怀疑自己？”见他低头不语，太空知道自己说对了，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一个脑瓜崩，“难道你是生而知之的圣人吗？难道这世上有谁不是从无知走向真理的吗？难道我们不该对更高的智慧抱以敬畏之心去研究吗？”
“你们的时代需要战士，无敌的战士。但我希望，作为我的学生，你同时也是个学者，或者至少不要做个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莽夫。”
“科学是发展的，所以一定带有强烈的时代烙印，一定有其局限性所在。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样的世界才值得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去探索啊！”
太空的话字字珠玑，如同陨石一般砸在贾铭的心间。
他在想，自己刚刚的颓丧到底对得起谁？
他谁都对不起。
……
“姐姐，他说什么？”凉冰语无伦次地道，“我是说，我会不会听错了。他……”
“贾铭遇到了危险，看样子很紧急。”鹤熙和贾铭的关系稍浅，只是朋友而已，所以这个时候反倒冷静得很。
卡尔闷着头不说话，脑袋里还在回想太空的教导。
凯莎深吸口气，说道：“通知下去，全军备战……不，等等，还是算了，当作无事发生好了”语罢，她面露不忍，第一个返身走回大殿。
“可是，我们不应该更主动一点吗？比如……”
“比如带着大军杀过去吗？”凯莎堵住了凉冰的话，“我们统治着一方文明，你是要拿她们的生命作儿戏吗？如果贾铭应付不来，你我也不行。”
她又道：“冷静点，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鹤熙拍了拍肩膀不断颤抖，出离愤怒的凉冰，说道：“听你姐姐的。别的不说，那一手虫洞技术我们根本追不上，也锁定不了方向。”
凉冰攥紧了拳头，走向另一边。
“我知道了，出去透透气。”
鹤熙摇摇头，跟上凯莎。
从暗位面通讯频道中下令派了两名天使战士远远地尾随，免得凉冰做出傻事，又让一名天使战士带卡尔下去休息。
凯莎默默祈祷：“贾铭，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正如她所说，经历一场内斗的天使文明再也折损不起。不到万不得已，真的，真的不能开战。
三天时间眨眼而逝，贾铭和太空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而卡尔在两天前便乘坐战舰离开了天使之城。
天使文明平静依旧，没有因此而骚动。
嗡！
某一刻，一股奇怪的波动传遍整个宇宙，所有智慧生命体都感受到自己的世界有了大变。
但谁也不知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它太神秘，层次远超这个时代。
德诺文明站的位置更高，他们进一步分析出，这股波动的来源不是能量，更像是……信息。
……
冰冷枯寂的宇宙，亘古长存的星辰。
一具尸体漂浮在太空之中，他无力地垂下四肢，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宛如一块石头。
但他显然是不寻常的。
这里是陨石带，密密麻麻的，形成一个环。
偶尔有小型陨石以极快的速度撞击，但却无法摧毁他，顶多改变他的漂浮方向。
滋滋！
星空彼岸，似乎有微波信号传来。也许是因为相距遥远，它被沿路的宇宙射线等干扰，联通得很艰难。
“贾，贾……贾铭，铭，你……你现在……现在在……哪里……”
是的，这具“尸体”正是贾铭。
“哦？当初的后生又出现了？”一只粗大到足可摘星拿月的龙爪凭空浮现向他探来，“且让我看看。”
轰轰轰……
阻碍在它前进路上的星辰陨石统统被打爆，产生的余波甚至无法使其减缓哪怕一丝。
“龙王，这尘世不是你该惊扰的。上一次是我大意，这一次不会了。”
一副刻板的面孔浮现，时空神力扭转空间，龙爪无人可挡，却被引导着自行返回原处。
“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护他？”
“我只是在守护尘世的规则。”
随后，刻板面孔和龙爪纷纷隐去，一切又回归到原点。
除了……
“我这是在哪里？”被能量激荡惊醒的贾铭勉力睁开双眼，四周的环境十分陌生，让他有些六神无主。
等等，有什么不对？这若有若无的联系……
“彦？”贾铭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眼睛瞬间瞪大，“彦，你还在吗？彦！”
他的情绪万分激动，泪水盈眶。
毕竟岁月东流去，再回首，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