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今日当真是要与苏某为难了?”苏千里眉头微皱。方才自背后向他发暗器的正是眼前的青年男子,他的暗器宛如一枝梅花,他的内力又极其深厚,自己挥剑打落暗器时震得手臂发麻,现下还有些阵阵微痛。但他不能让别人瞧出破绽,仍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老夫只为求财!”严啸天最先开口。
“在我仙鹤帮的地盘,竟还如此口气,嘿嘿......是一点不将我仙鹤帮放在眼里了,是不是?”青年男子冷然道。
法会虽然厌恶青年男子,但在此刻不想再多树强敌,当下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道:“阿弥陀佛!依贫僧看来,咱们几位须依着江湖规矩,先到先得!”法会最为聪明,他口中虽是劝架,却挑明了要按着江湖规矩,先到先得。严啸天在他之前,虽然严啸天名头在西海响亮,但在中原到底如何,谁也不知,料想与苏千里不分上下,那时严啸天二人斗得筋疲力尽,自己正好第二个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将苏千里擒住,一来可远播少林寺威名,二来嘛,黄金五万两,可修筑多少如来金身?那时自己有功于少林,方丈师父,必然会将下一代方丈之位传授于少林寺有功的自己。想到此处,法会心里已经暗自高兴起来。
青年男子见法会不动声色,却搬出江湖规矩,早已气得险些跳起来,但他向来自顾身份,不想多费口舌,淡淡地道:“江湖规矩?什么是江湖规矩?在我仙鹤门的地盘,自然我们仙鹤门的话,就是规矩!”
“哈哈哈哈......”苏千里忽然仰天长笑,“可笑,可笑!亏你们也是武林中人,为了区区五万两黄金,竟厚颜到搬出江湖规矩?”
苏千里抬头望了一眼皓白的明月,只见月已中天,凉风习习,他转身朝柴莹、韩菲儿、郭威瞧了一眼,仰天长舒口气。
江湖。
什么是江湖?
市井无赖,横行乡里是江湖。
贩夫走卒,走南闯北拜四方是江湖。
镖局走镖,镖旗口号威震绿林是江湖。
名门正派,救世扶民,不留姓名是江湖。
大小帮派,占山为王,据水称霸,也是江湖。
有人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句话很有道理。通常有道理的话,都会口口相传。假如一点道理都没有,但凡别人听见,只当是废话,又有谁会将他传扬出去。
武林。
什么又是武林?
舞刀弄枪是武林吗?
打打杀杀是武林吗?
佛门清修,习武健身是武林吗?
皈依朝廷,官匪勾结,是武林吗?
不!这不是武林!
武林是习武之人以侠义为先,奔走在江湖之中。武林是一介武夫,知晓民族大义,国恨家仇;武林是习武之人敢为社会最底层的人打报不平。武林是习武之人不畏强权,不惧朝廷,不顾自己性命之忧,敢于救死扶伤,敢于惩恶扬善,敢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只要有江湖,就有武林。但是,无论哪个年代,都有江湖。而武林,却并非如此。现如今的武林只是一些会些刀枪棍棒的粗莽大汉,欺压良善,甘作朱门恶犬、朝廷爪牙的败类。他们披着名门正派的皮,做着违背良心的事,却自得其乐。
所以,贫穷的人,为了不受人欺辱,才崇尚武力,渴望功夫。但他们即便是学了武功,在富人眼前仍旧是一副谄媚的姿态。
真正侠肝义胆、锄强扶弱、见义勇为的侠客却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但这些侠客,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他们敢于为弱者发声,所以只要有武,才会有侠!
凌霄、丁十、上官十二郎、鬼见愁于文清、毒手神丐洛千家,他们都是当年盛名远播的侠客。他们的生活很是凄苦,有时连肚子也填不饱,但他们却敢不畏强权,帮助江湖中的弱者。虽然他们常常被名门正派的同道、高居庙堂的朝臣、无奸不商的富户所瞧不起,但他们却活得自由自在,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这难道不是大丈夫所期望的生活吗?
皇甫静雪是侠客,她在苏千里被众师兄弟暴打之时,敢于出面制止;在长江游玩时见强盗杀人放火时,敢于挺身相救,并追贼数百里,险些丧命;在洛阳城中当着天下众高手的面,敢于不顾性命而将凌霄救走。这些都是侠义之事,她如何不是侠客?她虽然是个女子,却丝毫不让须眉。
苏千里转头瞧了一眼皇甫静雪的墓碑,长叹不已。如今的侠客早已化作尘土,只留下一块冰冷的墓碑,再无其他。这一切又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奈,那么的令人为之惋惜。
“少废话!”青年男子剑眉一扬,“老子杀了你,赏金是用来救济百姓的。”他见苏千里言语之中嘲笑自己乃是为赏金而来,不由得心下有气。
“难道不是?”苏千里面无表情,口气冰冷。
“昔日你们盐帮造反,害得此处百姓家破人亡,如今我不过杀你而替百姓泄恨。”青年男子搓捏着修长的手指,看也不看苏千里一眼,似乎他一出手,便可制敌一样。是的,他很高傲,他的暗器功夫早已练得极熟,他自幼练习暗器,每日发射暗器数千次,二十年来,无论刮风下雨,从未有一天懈怠,他早已对自己的暗器手法无比自信了。
严啸天最厌恶便是虚情假意之人,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冷不丁的道:“为天下百姓泄恨,嘿嘿......真把自己当做佛门高僧了?”他说这一句话自然有讨喜法会和尚,法会是少林门下,别说只是中原,放眼整个武林,无论某帮某派,都要给几分薄面。若是那青年男子强行要和自己为难,也须找个有力的帮手才是。
“你是在说我吗?”青年男子脸上罩着一层冰霜。
“哼,难道管住别人的嘴也是江湖规矩了?”严啸天不以为然,一副丝毫不将青年男子放在眼中的神态。
“活人的嘴自然管不住,但是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的!”青年男子缓缓抬起头,冷冷盯着严啸天。
严啸天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但我是......”他话还未说完,众人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严啸天的喉咙上已经插入一枚钢镖,口中已喷出鲜血。
严啸天从未见过如此快的暗器,快到令自己连眨眼都来不及。这时他捂住咽喉,双眼睁得极大,像是快要迸出来一样,样貌狰狞,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
青年男子忽然间右手一抬,严啸天咽喉中的钢镖已被拔出。
“噗”的一声,鲜血从严啸天的咽喉处喷射而出,令人作呕。严啸天捂住伤口,身子摇晃几下,扑腾一声,倒地而亡。
青年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默默的擦拭钢镖上的鲜血。钢镖约有三寸长,说是匕首旁边却还有一个刃,说是一般的镖,却又像匕首。
众人眼见严啸天惨死,无不惊出一身冷汗。这诡异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出手竟如此之快?从未有人见他发射暗器,严啸天便已咽喉中镖,而他手臂一扬,离严啸天距离如此之远,钢镖竟然如心灵感应一样重回手中,更是令人诧异万分。苏千里见青年男子出手之快,当世罕有,手心早已出满冷汗,心想方才距离尚远,我抵挡他暗器还震得手臂发麻,待会儿当面较量,这般快的暗器,又如何抵挡?想到此处,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其时深夜,虽有皓月当空,却没人看到钢镖上系着一根极其细微的银线,所以青年男子手臂一挥,钢镖便又飞回手中。
“善哉善哉。”法会轻叹口气,口中又默默念了几句禅经,像是祭奠严啸天,过了良久,忽然抬眼朝青年男子看去,“久闻仙鹤门贺帮主暗器闻名武林,想不到檀越年纪轻轻,竟也有如此造诣!若是贫僧没有猜错,想必檀越便是贺帮主门下第一高徒,‘一镖无血’崔三更吧?”
崔三更!
独孤鹤、赖青云听见这三个字,不禁毛骨悚然。传闻崔三更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便是他的师父贺一飞也非其敌手。别说他要杀一个人,便是连一向灵敏的苍蝇,也难逃他的暗器之下。但此人向来乖巧,据传闻早已与贺一飞性格不合,离了师门。怎地今夜又忽然出现在此处,并施放仙鹤门报信的烟花?
“法会大师果然见多识广,竟也知晓区区在下,惭愧,惭愧!”崔三更口中说着惭愧,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惭愧的模样,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
“苏千里一心要刺杀大梁皇帝,意欲挑起天下群龙无首,从而酿成天下大乱,似这等乱贼,贫僧本不愿大开杀戒,既然有崔檀越出手,贫僧也不便插手了!”法会悠悠的说道。
崔三更见法会一脸谦和之态,心下稍喜,心想他终究是惧怕了我的威名。
忽然听见韩菲儿大叫:“你干么,放开她!”
原来独孤鹤、赖青云见崔三更在此,知道今日坐山观虎斗之计已然不成,只得抱起柴莹偷偷溜去。
韩菲儿忙朝崔三更哭道:“崔公子,求求你快救救柴姑娘!”
此时独孤鹤等人已奔出三十丈外,崔三更若是追赶,十里之内必能追上,但那时苏千里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待他纠结盐帮众兄弟时,再想擒住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崔三更只看了一眼独孤鹤的背影,便转头看向苏千里。
韩菲儿哭着叫道:“崔公子,你武功这么高,还请你救救柴姑娘吧!”崔三更只是一动不动。
忽然间,漆黑的夜空中,两声惨呼传入耳中。听声音正是独孤鹤、赖青云二人。
崔三更略一惊疑,心想:“难道还有高人在此?”
只见独孤鹤、赖青云又转身回来。夜色中,他二人缓缓而来,待走到近处,众人均是吃了一惊,只见独孤鹤一手抱着柴莹,而另一只臂膀已被连根削断;再看赖青云时,竟然跟独孤鹤一模一样,而且他们二人被削断的都是右手,持兵刃的手。
独孤鹤二人脸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不住从脸上滴落。但他二人极为硬朗,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独孤鹤方才那一手剑法之快,虽说不上如电闪雷鸣,但也绝非泛泛。而砍断他臂膀之人,竟然一招之内便将他臂膀斩断,显然是武功极高之人。
崔三更见状难免也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人下的手?”
“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只见西方百米处,走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