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胡子原以为石头后面躲着另一只野兔,谁知身临半空,竟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暗自庆幸手中袖箭扣在手中,并未发出。
郭威被汪胡子这般一喝,吓了一跳,从一旁滚了出来。
“原来是个小孩子!”那姓莫的女子望了一眼郭威,见他身穿一件灰色棉衣,脏乱不堪,“小娃娃,你躲在石头后面作甚?”
郭威嘻嘻一笑,“我在这儿一动不动,想要捉兔子啊!”
“嘿嘿……”汪胡子嘲笑一声,“守株待兔,真是异想天开!”
“莫姐姐,你的鞭子好生厉害,这般一拉一扯,便捉住一只兔子。”郭威心想女子最好说话,尤其是被自己称赞的情形下。
果然如郭威所料,那姓莫的女子听见郭威赞扬自己鞭法,心下欢喜,道:“区区一只兔子,又算什么?”话语之中不骄不躁,其实内心深处很是自负。瞥眼朝汪胡子瞧了一眼,似乎是向他炫耀:“你瞧,你的双刀虽然厉害,比起我的软鞭来,却也不及了吧?”
汪胡子也不理会,细细打量郭威一番,问道:“荒山野岭的,你这小鬼在此作甚?”
“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在这捉兔子啊?”郭威白了他一眼。
汪胡子见郭威鬼鬼祟祟,似乎不信,上前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郭威提起。
“干什么?你放开我!”郭威使劲掰他如钢钳一般的手指,哪里又掰动分毫。
“你是哪里人?为何在此?快说!”汪胡子凶神恶煞的吼道。
“汪胡子,你欺负一个小孩儿作甚?”姓莫的女子口中说话,手中长鞭一甩,鞭梢朝着汪胡子腰间打去。
汪胡子若想要躲开这一鞭,非得放下郭威不可,但他一心爱慕那姓莫的女子,若是自己当真松手,岂不是在她面前输了一招,当下身子一侧,另一只已从背后抽出一柄刀来。
那姓莫的女子叫莫青青,自幼拜在百胜神鞭周公豹门下,一条软鞭使得更是出神入化,别看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曾一人连挑了祁连山七大盗的寨子,从此名扬甘凉匪道。她虽然相貌有几分姿色,却向来性子要强,又心狠手辣,常有爱慕者伤在她的鞭下。
汪胡子自从见了她之后,便暗暗动心。但武林中的男女并非寻常人家的男女,是以常常怀有爱慕之心,却无从开口,是以常常在言语中开玩笑,想借此玩笑,先表明自己的心意,这样哪日一旦表白,也不至于显得尴尬。但汪胡子越是如此,莫青青便越发在他跟前骄纵,常常与自己对着干,有时他说一句话,明明在理。莫青青非要胡搅蛮缠,说他不对。他与莫青青等人自潞州去往开封,做了一件大事,不想被人察觉,连日奔波在此,颇有草木皆兵的意思,又见郭威躲在荒山之中,形迹可疑,便想问清楚了,谁知莫青青非要与他对着干。当下只好拔刀在手,先在功夫上胜过她。
莫青青见汪胡子拔出了刀,冷嘲道:“好啊!动起刀子来了,是不是?”说话间手臂一抖,长鞭如同一条灵蛇,忽然在空中一甩,跟着一弯,猛地朝汪胡子脸上击去。
汪胡子长刀一挡,鞭梢在刀身上一撞,发出“嗡”的一声,莫青青跟着又使出一招“灵蛇盘身”,将汪胡子手中长刀卷住。汪胡子忙猛地一拉,他力气甚大,莫青青一个不稳,险些摔倒,汪胡子唯恐将她跌伤,忙将长刀向前一送。
“谁要你让了?”莫青青脚跟一稳,手臂狂舞,只见她软鞭狂甩,一条长鞭瞬间化作一圈圈的漩涡,朝着汪胡子卷去。汪胡子曾见过她使出这一招,知道这招的厉害,若是自己以硬碰硬,长刀直入,那时她软鞭忽然一沉,定会将自己手臂圈在鞭内,就等同于将一只手臂送给了她。当下不敢硬接,忙缓缓向后退去。
“啊!”汪胡子忽觉左手疼痛,大叫一声,原来是郭威趁机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忙将左手一松,将郭威丢在地上,“你小子属狗是不是?”跟着一脚踢出,将郭威踢了几个跟斗。
莫青青这时忽然跃到跟前,急切道:“怎样?疼吗?”只见汪胡子左手已被郭威咬的出血。忽然右手一扬,长鞭一下卷住刚刚坐起的郭威,跟着用力一甩,“谁要你咬他的?”将郭威从地上甩到空中,长鞭一回,狠狠的将郭威摔在地上,只摔得他口吐鲜血,骨头如同散架一般。
“莫姐姐,我是帮你打赢他!”郭威擦了一下嘴边的鲜血。
“谁要你帮了?”莫青青一脸怒气,瞪了郭威一眼,随即满怀关切之情,从怀中取出一些药粉洒在汪胡子手中,又将自己的手帕帮其包住,轻轻的问道:“还疼么?”郭威暗暗的摇了摇头,“唉,女人心,海底针!”
“不疼了!”汪胡子这时与她距离如此之近,只闻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之气,早已将郭威咬的伤口忘的一干二净。
“傻样!”莫青青轻嗔一声,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在汪胡子脑门上一戳。
“傻样!”其余五人跟着齐声笑道。他五人见莫青青及汪胡子不知何故却斗在一起,忙赶上跟前准备劝架,正巧将他二人一言一行,全瞧在眼中,不禁一齐笑话道。
莫青青被众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他们五人正站在自己与汪胡子跟前,脸色唰的一下红了,“啪啪”两个耳光打在汪胡子脸上,“都怪你!”
汪胡子捂住脸颊,一脸不解,“怪我什么?”
那五人见状,一阵轰笑。其中一个留着老鼠须的男子学着莫青青道:“都怪你!”他这般尖着嗓子,声音虽然不像,口气却模仿的全然一样。
“怪我什么?”另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学着汪胡子回了一句,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秦大哥,连你也笑话我!”莫青青脸色更加的红了。
那书生打扮的男子叫秦英林,是他们七人中武功最高的,是以莫青青虽然骄横,却不敢发怒。
“亲大哥,连你也笑话我!”那留着老鼠须的男子学道。他姓潘,只因留着一缕老鼠须般的胡子,别人都称他为“潘老鼠”。称他老鼠其实也并非是因他留的胡须,而是说他轻功了得,偷梁换柱,夜入百家,偷起东西来,就好像老鼠一样,狡猾的很。潘老鼠故意将“秦大哥”三字改成“亲大哥”,就是故意开莫青青的玩笑。
“你找死!”莫青青手中软鞭一扬,朝着潘老鼠击去。潘老鼠大叫一声,“亲大哥,快救救我!”身形一闪,真如同一只老鼠一样机灵,慌忙躲在秦英林身后。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潘兄,你干么总学莫姑娘说话!”汪胡子一旁不满道。
潘老鼠这才从秦英林左肩露出自己獐头鼠目的脑袋,“哎呦呦!汪胡子,你们可还没成一家,就合着莫妹子与我为难是不是?”
汪胡子这时脸色一红,不再言语,低眼偷偷朝莫青青瞟了一眼,见她也是飞霞满布。
“潘兄,以后莫要再寻咱们兄弟玩笑!”秦英林笑道。见潘老鼠不再言语,又朝着郭威看了一眼,“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雀儿!”郭威心想这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反正郭雀儿这名字也是柴莹取的,也不算撒谎。
“唔?郭雀儿?”秦英林看了一眼郭威,心想怎会有父母给儿子取这种名字的,又见他神色自如,不像撒谎,也不再多问,只见郭威左边脖颈处有一块疤痕,“你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疤痕?”郭威摸了摸脖子,待摸到左边脖颈处,只觉入手极滑,不像其他地方,入手稍有粗糙,知道是一块疤痕,但他实在不知道这块疤痕是怎么回事,便道:“我脖子上疤痕吗?”
“自己看!”莫青青递给他一块铜镜。她一个妙龄少女,本就爱美,何况她与汪胡子相识已久,心中多少有些爱慕之意,是以常常恐怕自己仪容不整,没事便掏出来看一下。
“咦!果然有块疤,真难看!”郭威拿起铜镜照了一下自己,仔细想了一下,定是当初自己跌落悬崖时所挂,忙道:“若不是你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这定是我从山上跌落,摔伤后留得疤!”
秦英林又细问一番,郭威不愿提起刘单鹤,只说是自己家便在此,后来被鞠文杰等人烧了屋子,父母都死了,自己夜间逃跑出来,掉落悬崖,醒来时便在灵空寺中,讲给了众人听。
众人听郭威说罢,互相对视一眼,潘老鼠问道:“你说的鞠文杰,可是拿着两把圆月刀做武器,身材高大,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
“咦?”郭威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跟他是朋友,要来……要来杀我的吧?”其实他一点也不吃惊,而是自己装作吃惊罢了。他见这群人说话大多是西凉口音,神色又慌张的从中原赶来,不敢走大路,而是走山路,必然是做贼心虚,恐怕碰见官兵,而鞠文杰等人却是大梁皇宫的侍卫,自然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原来鞠文杰是你的仇人!”秦英林微微一笑,挥动手中折扇,道:“你细细讲给我听,鞠文杰怎会在此?”这时正是隆冬之际,他衣着单薄便也罢了,却还摇动折扇,并非是他热,而是他时常保持风度,养成了习惯,是以无论春夏秋冬,天气炎热冷酷,他时常挥动折扇,附庸风雅。
“我……我饿了!”郭威看了一眼死在一旁的野兔,咽了一口口水。
“哈哈……好说好说!”秦英林一合折扇,“郑屠夫,该你亮本事啦!”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应了一声,“好说,好说!”他人如高塔,与汪胡子不相上下,声若洪钟,令人为之胆颤。只见大步走到那野兔身侧,一把提起,从腰间解下腰带,吊在树上,又将背后的包袱取下,慢慢解开,只见包袱内插满数十把匕首。说是匕首也不全是,而是屠宰牲畜的兵器,应有尽有,倒似真的屠夫一样。
郭威只见郑屠夫双手持起兵器,在野兔身上一阵狂舞,跟着双手一沉,两把兵器已插入包袱,跟着手中又多了两把,动作之快,自己看都看不清,片刻间,已将野兔皮毛剔净,腹中肝肠掏了个干净,血污污的双手将兔子一解,大跨步朝河边走去,“冷兄弟,你将冰凿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