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男子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颏下留有一缕细须,双目炯炯有神,朝着岩石望了一眼,朗声道:“狼群已退,上面的朋友还请下来叙话!”他说话中气十足,显然内力浑厚,言语中更有一股号令的威严。段保隆等人相互对望一眼,这才答道:“多谢相救!”跟着将郭威抱起,纵身飘落。胡多广及汪风雨也跟着跃下。
那领头男子见段保隆从岩石上跃下之时,虽然抱着一人,落地之时身子极为轻巧,知道他轻功高明,忙拱手道:“老夫姓杨,单名一个坚字,敢问诸位如何称呼?”
段保隆等人纷纷还了一礼,各自报了姓名。杨坚见他们均是武林同道,又道:“山中多有狼群,诸位深夜在此实在危险。前方不远便是鄙庄,我家主人素来好客,诸位英雄若是不嫌山野粗陋,还请庄内一叙。”
胡多广及汪风雨正愁无处落脚,听得杨坚邀请,忙满口答应。段保隆却一副心事重重,正欲出言婉拒,却被胡多广一把拉住,“走,咱们一起去!”
段保隆这时再拒绝,颇显无礼,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一齐前去,倒要看看,这位庄主的模样。他见杨坚两边太阳穴微微鼓起,分明是一位内家高手,绝不在自己之下,但却充当别人家奴,心中不由大起好奇之心。忙躬身作揖,道:“敢问杨兄,贵庄主如何称呼?”
“我家主人复姓宇文,至于名讳,我等下人实在不敢玷污!”杨坚恭敬答道。
段保隆眉头微皱,心想:“好一个宇文庄主,果然有威严!”他见这位庄主虽然不在,但庄中的下人,却连他的名讳也不敢说出,自然是他行事素来严峻。
郭威叫道:“你家主人是皇帝吗?你便是说出他的名字又能如何?”
“不得无礼!”段保隆大喝一声,见郭威不再言语,柔声道:“此间庄主既然不愿别人知晓他的名讳,自然是有他的苦衷,咱们便非礼勿听。”又朝着杨坚道:“孩儿无礼,还请杨兄莫怪!”
杨坚微微一笑,“不怪,不怪!童言无忌嘛!”忽然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朝着身后两人道:“前方带路!”又吩咐左边一人道:“吹哨!”那人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哨子,“唔唔”几声,哨声透过寒夜中的冷风,远远传去,过了约有片刻,只听得几声狗吠。
“请!”杨坚微微一笑,做个请势。胡多广、汪风雨等人纷纷跟在他身后。
前方带路二人,并非沿着山路走,而是在荒野间胡乱穿行。郭威低声嘀咕道:“这哪里是路?”段保隆握紧他的小手,示意他不可多言。
约行了数十里山路,只见前方微有亮光,走到近处,却原来是一条结了冰的河,河道约有半丈余宽,刚才的亮光原来是被众人高举的火把映在冰上的。众人沿着河道,折而向西,待走到一座山脚之下,河道一头钻进山脚之内,只见底下一大片水,这里显然是那河道的源头。
段保隆等人左右互看,纳罕不已,这里哪有什么山庄?分明是一处水洼。正疑惑间,只见杨坚在崖壁之上轻轻一按,只听“吱吱”几声,崖壁便如同一座石门,缓缓移动,众人一怔,只听杨坚道:“请!”
郭威最为好奇,当下跟在前面带路之人的身后,钻了进去,只见里面极为宽阔,却原来是有人将这座悬崖当作了房屋,抬头看去,依稀瞧见头顶斧头等凿的痕迹。
段保隆等人皆是叹为观止。
崖壁之内,约有一丈三尺余宽,众人行了片刻,又转了一个弯,忽然眼前一片明亮,只见两边不足一丈,便插了一枝火把,远远望去,只见前方渐渐变窄,火把无数,只映得山洞之中,灯火通明。山洞之中或许是长年不通风,又或许是火把太多,洞内极为暖和。
郭威叫道:“杨伯伯,咱们是在山底下走吗?我怎么感觉越走,越是向下呢?”
杨坚微微一笑,“待会儿你便知晓!”
郭威见他故作神秘,不再多问,而是做个鬼脸,快步朝着尽头奔去,时而大叫几声,洞中回音阵阵,忽然间只觉得一阵冷风吹来,不由打个哆嗦,只见两边的火把的苗子被风吹的直摆动。忙又快走几步,只听得水流之声,待转过两个小弯,只见对面是一座悬崖,崖壁上刻着一个野兽的石像,面目狰狞,獠牙外凸,模样十分恐怖,郭威不由一惊,但见脚下不远便是悬崖,走近到跟前,只见一条极宽的河流从两座悬崖之间流过,两座悬崖被这条十丈余宽的河流分开。
郭威一怔,“难道这石像便是此间庄主所刻?”又想石像在对面悬崖,两边中间隔着一条湍急的河,他们又是怎么刻上去的?
正自疑惑间,听得众人脚步声响,忙道:“段伯伯,前边没有路啦,是一条河!”
段保隆等人这时已到郭威跟前,杨坚微微一笑,朗声道:“世民兄弟,开门!”众人均是一愣,哪里有门了?忽听得一人答道:“杨总管今日回来的真早,莫非是抓到狼王了?”这人说话声音尖锐,似黑夜之中的鬼叫,只见对面悬崖的狰狞石像忽然分作两边,一左一右,缓缓开来。门内站着一人,四十余岁,与杨坚不相上下,穿着的衣服确实一样,都是杏黄色的衣衫。
“这几位敢情是杨总管的朋友?”世民瞧了一眼郭威等人,微微一笑。
“这几位英雄方才在后山碰见了狼群,小弟率人驱散了狼群,引他们来庄上小住一宿。”杨坚回了一声,一指世民道:“这位兄弟姓李,叫世民,诸位亲近亲近!”又一一将段保隆等人名字告诉李世民。
郭威只觉“李世民”三字极为耳熟,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来。
“世民兄,幸会幸会!”段保隆拱手行礼。
李世民还了一礼,微微摆手,一道石桥从两边的悬崖上面缓缓降落,“吱吱”两声,石桥两端分别搭在两边的洞口边上。众人均是一怔,不由暗赞此间庄主神通,竟能在这深山之中设计如此巧妙机关。
“请!”李世民做个手势。
众人均是一阵迟疑,杨坚又道:“我家主人数代隐居此山,诸位不必惊疑!”段保隆见杨坚及李世民并无恶意,又想他若是真想杀害自己等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当下拉起郭威大摇大摆的走上石桥。胡多广及汪风雨也紧跟其后。
众人方走过石桥,来到对面悬崖的石洞中,只听得石桥吱吱之声,转眼看去,石桥已然升到上空。
“贵庄庄主果然是大手笔,竟有如此神通!”胡多广赞道。
杨坚、李世民只是微笑不语,杨坚又道:“请!”
众人跟在他两人身后,又顺着山洞走去,将近行了约有二里之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冷清的月色之中,灯火通明,一片极为广阔的花园,房屋鳞次栉比,园中更有无数盛开的鲜花。远处依稀看见,群山环绕,将这所庄园围在山内。
这时已是隆冬之际,但这里却俨然如一片世外桃源,令人眼前一亮,为之动容。
“今日天色已晚,老夫先带几位前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家主人必然见客!”杨坚又令身边一个手下,带着段保隆等人穿过花园,走到一座房屋跟前。那手下带她四人每人住进一间屋内,临别前又道:“鄙庄机关重重,各位晚上无事,千万莫要出来走动。”说着便自退下。
郭威总觉得此地太过于神秘,又或许他年纪尚小,对于诸多神秘之事,太也好奇,忙溜进段保隆屋中,“段伯伯,你不觉得这座山庄太也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段保隆坐在椅上,倒一碗茶,放在口鼻边一闻,赞道:“好茶!”
“反正我总觉得别扭。”郭威低声道,“那不敢透露姓名的庄主,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费如此大的力气,在这悬崖上建一座庄子?还有那叫‘李世民’的,这名字我听得好生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李世民’乃唐太宗,你读过些书,自然觉得熟悉!”段保隆呷一口茶道,“茶水温热,显然是此间主人知道有客?早已备了茶?”
郭威不理会什么茶水,又问道:“原来这人名字与唐太宗是一个名字!”
“那杨坚你可听说过么?”段保隆忽然问道。
“没有!”郭威摇了摇头,“难道也是皇帝的名字?”
“不错!乃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的名字!”
“原来这神秘庄主为自己手下取名都是用皇帝的名字!”
“或许是巧合!”
“巧合吗?我倒觉得不是!”郭威淡淡地道:“他耗费如此财力、物力在两座悬崖之中打造一座庄园,一定是富可敌国的人,但他又给手下取名皇帝的名字,显然是不将皇帝放在眼中,我看这位庄主,一定是个神仙吧?”郭威说道“神仙”二字之时,神色忽然一凛,伸了伸舌头,又道:“段伯伯,今夜之日太也蹊跷,咱们不会是撞鬼了吧?”
“胡说八道!”段保隆淡淡地说道。
“杨坚、李世民早已死了几百年了,忽然被咱们撞见,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就像这庄园,以及悬崖内的山洞,别说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富豪,便是当今皇帝也做不到啊?”郭威忽然似有所悟,“你瞧方才那座石桥,及悬赏中间的河,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什么奇怪的?”段保隆依旧一副坦然模样。
“这条河便是忘川河,桥便是奈何桥。”郭威说到这时,忽然打个哆嗦,颤声道:“咱……咱们只怕进了阴曹地府了!”
“啪”的一声,段保隆将手中的茶杯猛地在桌上一放,怒道:“你这小鬼,真是厌烦,整日胡思乱想,我若当真收你为徒,如何能光耀我点苍派的门庭?”
“是!”郭威一低头,只见茶杯中溢出的水从暗红色的桌上流到边缘,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叫道:“血!血!”
段保隆也是一惊,朝着地上看去,只见滴落的茶水,如同鲜血一般,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