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只听得郭韬鼾声如雷。郭威独自坐在树枝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又不敢翻身,片刻间便已出了一身汗。想要从树上跃下,但低头看去,离地面尚有一丈之高,又不敢跳下去,再者恐怕郭韬醒来瞧见自己不再树上,又是一顿训斥,但坐在树枝上,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均透着不舒服。
也不知熬了多长时间,郭威抬眼看一下天,只见月亮仍旧正中,丝毫不曾西移半分,心中暗自焦急:“怎地天还不亮啊!”又过了片刻,渐觉困意上袭,便想躺下歇息。他从早上直折腾到现在未曾合眼,早已犯困,但浑身上下的鞭伤也跟着疼痛,又经水泡,早已浮肿,这时又是瞌睡,又浑身疼痛,只觉得无比煎熬,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正值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想起韩菲儿曾教导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这才心下稍作平缓,又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郭韬好好练功。
想着想着,又想到凌敬、凌雪两兄妹,又想到了柴莹,那倔强的脸庞,撅着的小嘴。过了片刻闭上眼便即睡去,朦胧中之中,只听得潘天胜阴笑道:“二弟,原来你逃到这儿躲了起来,嘿嘿……”
郭威听得声音大惊,忙睁开眼来,只见潘天胜正站在树下瞧着自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忙镇定心神,道:“大哥,咱们又见面了。”说着从怀里将“神仙倒”摸出,“你不怕我的黯然销魂针了?”
潘天胜大笑数声,“方才便上了你这小鬼的当了,你倒是发暗器出来,让我瞧瞧呀?”忽然神情一变,冷道:“你这暗器只能发射两次,只道我不知道吗?”
郭威见被他识破机关,脸色登时变得苍白,心想:“他定不会放过我!”又摸了摸身后的包袱,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潘天胜冷道:“我想要你死!”话音甫歇,便即一跃而已,手中长刀一闪,朝着郭威砍去。这一下兔起鹘落,来得极快,眼见便要将他砍中,郭威忙纵身跃到树下,不等潘天胜落地,忙朝着远处跑去。潘天胜一招未及使老,见郭威已从树上蹿下,忙使一个千斤坠,将身子坠下,叫道:“小杂种,哪里跑?”
郭威奔了约有五丈远,只听得潘天胜大叫一声,一刀从身后砍来,潘天胜无论武功还是轻功比之郭威强过太多,是以他没跑出多远,便已追上,郭威眼见前方便是悬崖,背后又是潘天胜持刀欲砍,当下把心一横,“我便是死,也不能让玉玺落到你的手中。”当下一咬牙,朝着悬崖跳去。
跟着纵声长叫一声,“啊……”向下坠去,忽然间“嘭”的一声,身子撞到地上,跌得自己浑身疼痛,眼冒金星,睁开眼一看,竟落在地上,这时东方已有些泛白。
“威儿,怎么了?”郭韬问道。
郭威诧异道:“师父?”左右环顾一眼,只见郭韬正坐在不远处的河边生火烤鱼,一条约有三斤重的鲤鱼,已被他烤的散发出肉香之气。郭威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不由长舒口气。
郭韬笑道:“做噩梦了?”郭威点了点头,想要站起,但觉得浑身疼痛,再也站不起身子来。郭韬走到跟前,将他扶起,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来,将他递给郭威,“这些跌打红花油你涂抹在伤处,不出一日,便可大好啦!”
郭威忙接在手中,道:“多谢师父!”当下将红花油在伤口及身上疼痛之处涂抹一番。
这时烤鱼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郭威肚子早已咕噜噜的叫个不停,郭韬笑道:“饿了?”郭威点了点头,走到他跟前,赞道:“师父,你不仅武功高强,就连烤鱼的本事也好的很,原本并未觉得饿,一闻到你烤的鱼,便即饿了。”
郭韬在他脑门他轻轻一点,道:“小鬼,功夫还没学会,拍马屁的功夫倒不学自通了?”
郭威惭愧一笑,这时郭韬将昨夜剥的鸟蛋拿出,道:“这些我都煮熟了,你快吃些。”也不知他几时醒来,几时将鸟蛋煮熟的,郭威也不多问,拿起十余颗便塞到嘴里,连连称赞。
这时天已大亮,两人将一条鱼分着吃了。郭韬站起身道:“昨夜你双手剥壳很好,今天你学着一只手剥壳。”当下捏起一颗鸟蛋,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中指与无名指缝隙间夹着一块刀片,只见他手指齐动,转眼间一颗鸟蛋便已剥了壳,竟丝毫未曾剥碎。
郭威见他手法娴熟,知道他没少下功夫,当下依着他的模样,剥起鸟蛋来。包袱内的鸟蛋约有百余颗,也不知郭韬何时又寻了这许多来,他也不问,只是练功。
初用一只手时,极为不便,但见郭韬远远躺在一旁,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否睡去,当下耐着性子缓缓练功。经过昨夜双手剥壳已有些经验,现下虽是一只手,却丝毫没觉得烦躁,练了许久,剥碎了数十颗,但渐渐手法娴熟,剥的鸟蛋碎的极少,虽然他动作太慢,却也掌握了其中关窍。
就这般练了整整一个上午,将所有的鸟蛋都剥了个精光,剥壳的速度也渐渐快了,五根手指也灵活不少。郭韬将他剥的鸟蛋煮熟,又捉了一只山鸡,两人吃饱之后,稍作歇息。
郭韬又将妙手空空的手法亲自演练一遍,又告诉郭威其中诀窍,什么时候下手须快,什么时候趁人不备,什么时候又该当收手等一一详加诉说一番,好在郭威天性极为聪慧,一经他指点,便已懂了八分,当下师徒二人又练习几遍。
郭韬道:“威儿,我怀中现有几两碎银,你且试着偷偷看。”郭威道:“是,师父!”当下站着思索片刻,忽然道:“师父,我不想学妙手空空了!”
郭韬道:“怎么?”
郭威道:“我想学武功,可以将恶人打败的武功。”郭韬道:“你还没学会走,便想要学跑吗?”郭威挠了挠头,道:“这妙手空空,学了没什么用处,只要我学会了轻功,什么飞檐走壁,翻墙越户,岂不是手到擒来?为何要学什么妙手空空呢?”说着纵身一跃,跳出一尺余高,“你瞧,眼下我都跃不起身来。”这一下落地,忽然间脚下一滑,“哎呦”一声,便要摔倒,郭韬见状忙伸手扶住。
郭威站起身来,朝着郭韬鞠躬道:“多谢师父!”跟着站直身板,伸出手来,笑嘻嘻道:“师父,你瞧!”原来他手中握着几块碎银子,正是郭韬怀中所藏。
郭韬笑道:“好啊,原来你吵着要学武功不过是个幌子,你故意摔倒,便是要料定我会扶你,你好趁机从我怀中偷取银子,是不是?”其实这一切他如何不知,但方才听郭威说的认真,只怕他真的如此心生抱怨,待见他伸手入怀,本想躲开,但转念一想:“切莫揭穿了他,扰了他的兴头。”这才故意装作不知,被郭威将银子盗去,也并不拆穿,这时故作一番惊讶模样,更令郭威欢喜。常言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实际上,师父想要教出一个像样的徒弟来,并非是严加看管,而是在精神上的一个成全。
郭威见这一招果然奏效,当下十分欢喜,将银子放入怀中,道:“师父,你且来偷我的银子!”其实他伸手入怀,并未将银子放入怀中,而是趁机藏入袖中,故意刁难郭韬一次。
郭韬笑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