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起初以为是夫人醒了,不敢玩忽职守,但她又不确定夫人是不是真的醒了,万一打扰到夫人休息她也难辞其咎。
于是她慢慢挪步到门外,将门页推开一点缝,以便确认。
谁知她朝屋里看去,战氏并没有就寝,而是抱着城主的盔甲正自言自语!
战氏的容颜比任何时候都明丽娇艳,她侧脸歪靠在冰冷的盔甲上,就像躺在心爱之人的怀里,神情是那样的满足。
“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嗯,都听你的……”
“……你以后都会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你放心,不管用任何代价,我都会帮你!”
战氏的字字句句,在这深夜无人之境,显得格外瘆人。
小晴眼珠瞪大手脚冰凉,她用极快地速度逃离了那扇门!
可她逃了一半,又折回来了。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一定会令夫人起疑。
所以她强忍着惧意,蜷缩着身子,回到石阶上枯坐了一整宿。
夜空中高悬的圆月还是那般清冷明亮,却再也照不进小晴的心里。
小晴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到第二天,从那时起,她便一病不起。
管家张福不得不让另一个人去给夫人守夜。
这正是小晴乐于看到的。
当小晴不用再去守夜,她的病也逐渐好了起来。
她重新做回粗使丫头,干着杂活儿,即便再苦再累,她也不想再回去给夫人守夜。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那晚发生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在她逐渐淡忘‘那夜’,城中发生了一桩离奇命案。
死者正是后来顶替她给战氏守夜的婢女小雨。
然而小雨并非是死在城主府里,而是死在了安州城的一条街上。
从她的尸体搜出了大量城主府里的财物跟个人衣服,因此判断她是打算夹带私逃,连夜出城。
至于死因,至今都没有结果。
小雨死得太过离奇,整个尸身干瘪到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若不是她身上的随身物品,还有手臂上的胎记,根本就查不出身份。
得知消息的小晴当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对不起小雨,对不起。”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使得小雨被杀。
听着外头人疯传着小雨的死状,小晴只能联想到那夜夫人在屋里跟铠甲对话的情景。
虽然看上去是夫人一个人自言自语,但那天晚上,小晴却觉得是铠甲跟夫人在说话,只是她听不见铠甲说的话罢了。
此后,小晴每到夜里便无法正常入眠,她总是做噩梦。
各种各样的噩梦,一直消磨着她的意志。
偶尔她会去城北医馆沈表叔那里抓些助眠的药。
一天夜里,她实在睡不着,便披了件衣服出去。
她没走远,走到花廊下却撞见了一男一女的幽会。
小晴躲在廊柱边,从声音判断,是府里的账房朱晨还有婢女小茹。
原来他俩早就在一起了。
关于小雨的命案,他俩也觉出了不对劲,二人商量着近日离开安州。
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继小雨之后,又先后死了三个人,全都意图离开安州。
这天深夜。
朱晨又约见小茹,说他们得赶紧离开。
小茹一见死了那么多人,生怕真如城里传闻的那样,安州城是受了诅咒的,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在朱晨的几番劝恸下,小茹最终答应,随他一同逃走。
二人的计划被小晴听到了。
小晴每天夜里都会来花廊附近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夜终于给她等到。
当得知朱晨和小茹的逃跑计划,小晴也默默地回去收拾着行囊。
她很早以前就想走,离开安州,但她没有这个胆量,而朱晨跟她们这种小丫头不同,据说他有亲戚在城门当守卫。
他能说出带小茹离开的话,一定是早有准备。
小晴觉得这次机会,机不可失。
于是她鼓起勇气,只等夜晚来临。
那天夜里。
明月从薄如暗纱的云翳中探出来。
小晴住的房间是十几个婢女共睡一起的房间,她捱了一天终于捱到所有婢女都歇下了。
眼看时间快到,她躺在床上,将手慢慢够到床底下,那里有一早就打包好的衣物,她正准备抽出来,谁知大门被人一下推开!
小晴忙不迭地收手,躺在床上继续装睡。
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是管家张福。
他指名点姓要找小晴!
小晴做贼心虚,还以为是自己要逃走的事情被发现了。
谁知张福说的是白天她归置的被褥找不到了,赶紧让她去找出来,夫人现在就要。
小晴心里吁了口气,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找被褥。
就这样,当小晴赶到朱晨和小茹约定的地点时,那里已经没人。
小晴心想,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应该还赶得上。
她一直朝城门的方向走,希望能在路上遇到他们。
就在她拐过一个巷子口。
啊!!!
她赫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是小茹的声音。
她拎着包袱,飞奔过去,就见小茹已经昏倒在地。
而小茹身边的朱晨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晴看得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找个地方先躲了起来。
她探头朝远处的朱晨望去,只见朱晨面朝一个幽深黑暗的巷子里,摇头颤着双唇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说完之后,他扭头瞧了瞧已经倒地昏迷的小茹,心里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当即转身,丢下小茹,独自逃命去了。
小晴虽没看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但她似乎也感受到那巷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能让朱晨弃小茹而不顾的可怕东西!
哪知朱晨刚走,一道黑影从巷子里快速窜出。
那玩意儿速度太快,加上夜晚太黑,小晴根本没看清楚。
等那东西追着朱晨离开,小晴连忙跑过去查看小茹的情况。
当她发现小茹没事,只是昏倒后,她又忙朝朱晨逃离的方向追去。
她跑了很久,直到朱晨的惨叫掠过夜空。
啊——
她终是找到了朱晨。
但那个时候,朱晨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擒住。
那东西很邪乎,个头很高,力气很大。
它将本就高挑的朱晨只手举起,起初朱晨还在拼命地锤打挣扎,可到最后,他安静了,不动了,身体也从饱满变得枯槁。
小晴全程躲在巷子里没敢探头,她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通过地上的影子看到了全部经过。
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去瞧那个邪祟物的真面目,就连朱晨死后的样子,她也不敢去确认。
突然,她想起小茹还在原来那个地方,连忙收拾心绪,起身快步往回赶。
夜凉如水的风充斥着口鼻。
然而当她赶回去的时候,小茹已经不见了。
小晴最终心如死灰地回到了城主府。
她猜想,小茹多半已经惨遭毒手。
原想府里上下应该还在就寝,谁知她回去的时候,府里灯火通明。
原来,府里来了两位仙子。
小晴一整天都沉浸在要逃离的心绪中,即便白天听到一些风声,她也觉得与己无关,所以也没怎么上心。
这会儿当府里的家丁将朱晨的尸首抬了回来,当她见到祝遥和上官若颜时,希冀重燃。
仙……子?
对,她们可是无所不能的天人啊。
小晴想起很小的时候阿娘,还有村里的老人经常提起灵山仙门那些修习仙术、身怀异能的修士。
他们掌可劈山,吐纳成风,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只要有他们在,自己和大伙儿,安州城所有的人,都能得救!
从那天开始,小晴一直想跟祝遥和上官若颜有接触的机会,她要将安州城还有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们!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
望着地上打翻的水果,她看到祝遥生就的绝世之容,整个人都看怔了。
她从未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好看的人。
当她想起正事时,祝遥已然离去。
后来……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小晴终于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讲述完毕,她一来就找上南宫游微,是因为她听府里的人说,南宫游微乃是名动修凡两界的雍书院老师。
这样厉害的角色一定能让安州城的老百姓们化险为夷。
在场的五个人听完小晴的叙述,终于豁然开朗。
“走!”端木博星当即说道。
端木千仪问他,“去哪儿?”
“这不明摆着嘛,这个城主夫人战氏就是元凶!”
“你有证据吗?”
“这么大个人证,还不够?”端木博星急道。
“不够,”反驳他的是南宫游微,只见南宫游微站了出来,他身后的太极八卦的家徽格外醒目,“战氏身份特殊,她现在的地位相当于城主,我们就这般贸贸然过去兴师问罪,只会打草惊蛇。”
“再者,”端木千仪接话道,“小晴当初只是看到战氏跟铠甲说话,完全可以理解为战氏思念先夫成疾,做不得证据。再者朱晨的死,小晴并没有亲眼看到凶手,只是怀疑。”
端木博星沉默了。
小晴蓦地大声道,“不是怀疑!我真的看到那个影子了!很清楚!还有外界穿得声音,我也听见了,它就是夫人屋里的铠甲!”
端木千仪平静地望着她,“那好,即便如你所言,但铠甲杀人之说,无法构成真凭实据,我们还是没办法拿战氏问罪。”
小晴垂头,十指成拳,指甲深陷,眼里全是不甘。
祝遥一直站在旁边,她默默地听着大伙儿的发言。
此刻,一片僵局下,她在心中喊了一声,“前辈。”
王凯冲她轻轻颔首,明媚一笑。
“这还不好办?”王凯的一句话,仿若一颗石子激起了一摊死水,所有人都望着他。
“想要证据是吧,直接引蛇出洞不就好了?”
南宫游微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他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后话没说出来,但确认过眼神,王凯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打算。
“哦,我知道了。”端木千仪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
祝遥想来想去也想明白了,冲王凯点了下头。
只有端木博星傻乎乎地挠后脑勺,“拜托,你们有话就说出来,打什么哑谜啊!”他抓耳挠腮地抱怨道。
直到看到所有人将目光投向端木博星身后的小晴,他才恍然意识到王凯的意图。
王凯说的‘引蛇出洞’,就是让小晴成为诱饵。
既然安州城的诅咒是无人能活着离开,那么小晴作为安州百姓的一份子,自是也不能离开。
而她一旦离开,那个邪祟物必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