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泪已经安置好了后路,那么她们便要尽快出发,临走前,林竹还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几眼,她们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小地方,温馨又充满回忆。
只不过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林竹早已明白了人在江湖之中生存的道理。
江湖从来没有何人是真正有家的,有人心中有家,却归不得,有人身边有家,心若无根萍。
套上层层的厚服,背上行囊,小竹子搀扶着母亲先行向着林无泪指给的方向走去。
林无泪只是需要做一些善后的事情。
她毁掉了原先的住处,荡平了一切痕迹,忽而天上一直秃鹰落下,直勾勾的抓住了她的小臂,站的安稳。
这是他们熬的鹰,那个隐藏在暗处,却支撑起了堪比天机阁驿卒的情报网络的机构。
鹰没有长啸,只是亲昵的蹭蹭林无泪的肩,任由林无泪拆去它脚边的细绳。
随后又将她放归天空,目送着它离去。
这次他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帮上了大忙,算得上是这个情报网络的第一次真正的显现威力。
她不去看那片竹林,也不想放一把火,一劳永逸,就让他们姐弟二人待在那里,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了。
目光又是延向了极西,刀殿在那里,她知道,一切的根源在那里,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穷其一生,她也会斗个彻底,与那群亡命的人,斗个你死我活。
破风声响起,林无泪也是踩着剑去的位置,凌空略走,悄无声息,像是蜂蝶飞过。
但是有人却懂那蜂蝶,这无意间的灵气外泄,或者说这一丝丝的灵气运作的痕迹,被一个敏锐至极的野兽察觉到了
————————————————————————————————————————————————————
林间,时笙时敬,完全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随着佛音阵阵,古朴而又纯洁的舞剑,她们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两人皆是如同入定一般,坐在原地,呼吸平稳。
忽而林雀惊起,百虫回穴,一股死的气息,像是铺天盖地一样,直接压过了竹林,压过了小溪,压过了整座无名的山。
这不像是杀意所致的死气弥漫,让人感觉死期将至的感觉。
而是纯粹的由死者的气息堆积而成的一种气场,这让这股气息无所遁形,无法掩藏,但却真的无法抗拒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慌。
再见场中,此时已是三人同坐,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带着些男性的阳刚之美的样貌,让他与这铺面的恐怖气息完全相斥。
他鬓角有些许白发,胡茬也是黑白相间,但从面相来看,其实这人也不会太过年老。
桃花似的双眼,有些懒惰的眼神,似乎都透露着此人的从容姿态。
他只是看了看场间的另外两人,有些厌恶,口中发出一声啧,随后又努起嘴巴,像是很不满的样子。
“狗屁不通的废物,这样就让人给玩弄了离去。”
“若不是他早年为你们种下的命织丝,你们早就被那女子随意杀去。”
虽然骂骂咧咧,但是男子手中的指诀不慢,立于口前,一字大义真言从他的口中蹦出,像是有了无尽的共鸣意,无数灵气同时颤抖了起来,像是为这真言出口做了鸣锣。
无数灵气的震动,让这场间的一切物件都变得脆弱无比,仅剩的半片竹林,突然凭空化作了竹纷,连几人所在的地面,都以他们为中心,化成了细碎的土,慢慢的沉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悬在空中,男子双手抱臂,不耐烦地看着面前两个陷入无尽佛剑幻境的菜鸟。
突然那无数震颤的波纹像是从灵气间分离,突然化作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油液,将姐弟二人完全包裹在其中,然后不断地缩小。
一边缩小,姐弟二人的身体也开始冒着升腾的热气,表情连带着也变得痛苦起来。
半晌过后,这层像是薄油层一般的光膜,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一直到完全看不清,然后便是寸寸碎裂开来,化作无形。
两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已经睁开了眼睛,时敬身上的那层玉甲因为压力,斑驳残缺的贴在身上,像是时刻都要脱落一般。
时笙缓过神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手脚不停,毕恭毕敬的向着身旁的这个穿着一身华贵衣袍的男子跪了下去。
顺带着,也把还在茫然状态的时敬也拉到身旁,一起跪了下去。
时敬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样貌,也深深地把头低下,不敢吭声。
能让刀殿数十年一遇的天骄,心服口服甚至有些敬畏的人,除了刀殿的几位殿主以及站在最高点的那个老人之外。
只有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几乎将他们杀死的男人,
这个在几乎杀死他们之后,又给了他们生的男人。
“师兄,我们愿意认罪伏法,请以刀殿的规矩惩罚我们,我们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时笙的一字一句的声音,阵阵传来,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像是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谁他娘是你们的师兄……”男子又是臭骂了一句,劈头盖脸,唾沫星子乱飞。
“别跟我提师这个字,那个鬼老头,成天就知道下棋,屁事都要老子来办,殿主都是干什么的?”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因为时笙又是提起了师兄这个称呼。
“我们愿意承担后果。”时笙再次毕恭毕敬道。
男子直接转身离去,理都不再理他们。
等到消失到无影无踪,才传来一声更大声的喊骂:“废物就留在中原,干不好就不要回去了,浪费老子时间。”
似乎还有一声浓痰吐在地上的声音,那人真的走了。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装。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刚才又经历了什么。
时敬才要出发,时笙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时敬有些疑问。
“姐,此时还不出发吗?”
时笙不作声,只是将两手伸向了时敬。
她为他整了整衣领,又拍了拍头上的细粉,说道:“走吧。”
外人不知烂柯梦,而这姐弟,已经在这梦里又走了十几年。
——————————————————————————————————————————————————
一直秃鹰又在一处宏伟的庙宇之中落下,落在了一处无人造访的厢房,厢房不似寺中的那些建筑,显得格外清秀,显得格格不入。
一双洁白的玉手伸出窗外,摘下了鹰的脚边,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倒出了一粒带着幽香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