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碗都收进柜子里,洗好手,顺便清理掉了自己的面部泪痕,让自己看起来就象往常一样。
苏寻想和妈妈谈一谈,下定决心后移步走去苏母的房间。
门虚掩着,有一丝缝隙,她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叠衣服,神色认真。
她妈妈从来都是这么一个做事情一丝不苟的人,连叠衣服都是一派认真的模样。其实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对她和弟弟都是十分温柔的,只是涉及到学习方面就有些不通人情。
她将门推开,走进去。
“妈妈,对不起。”她小声道歉。
正将衣服放进衣柜的苏母听见声音,扭头看到是苏寻,轻轻招了下手。
“过来,坐这边来。”
苏寻慢慢走近,和苏母一同坐在床沿,低着头。
她该道歉的。
“其实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苏寻有些讶异,难道妈妈以前也有……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等你以后再大些就会发现还是这时候的感情纯粹些。”苏母的眼神有些悠远,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春日。
“其实我以前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学校也有喜欢的男孩子,但是我们那个时候没现在开放,姑娘家家的都害羞,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后来毕业只好,大家都是四处打工,见一面都困难,而且通讯也没现在这么方便,有些关系说断了就断了。”
“后来还挺后悔的,自己暗地里心思百转千回,可人家根本都不知道。后来出去打工那几年,遇到过好些男人,但是那种对视一眼就会心脏砰砰跳的感觉早就没有了,发现大家都变俗了。”
苏寻很少看到母亲这副怀念的神情,似温柔似惋惜,眼睛里揉碎了很多东西,她知道一定含着很多遗憾。
她第一次听到关于母亲这方面的事情,想不到看起来严苛古板近乎不通情理的母亲也有这么一段往事。
“我还以为你和爸爸是一直在一起的。”她低声喃喃。
苏母看了一眼苏寻,轻轻地将女儿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即便是母女,但是自己和妈妈这些年其实关系一直说不上亲近,这么极尽温柔的动作让她稍稍不自在地低了低头。
“我和你爸爸是通过亲戚介绍才认识的,当时年龄到了,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也确实不容易,就回了老家结婚。”
说到此,她的神色有些黯淡。
“你知道吗,当一个女孩服从所有人的安排,选择嫁给一个没多少感情的男人时就已经枯萎了,她对命运妥协了,从此过着一日三餐永远看不到头的日子。”
她的语气淡淡,其实自己何尝没有抗争过,只是日子一长就看开了。
苏寻从来不知道这些,这些话她也是第一次听,不觉间心中满是震惊。
“所以我才想要你好好念书啊,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事业,才能摆脱妈妈的命运,你知道吗,我希望你以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会因为自己的贫穷无知而自卑,永远不会屈服于命运。”
母亲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她的脑海中被引燃,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家人总是强调成绩、成绩、成绩,特别是妈妈,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爸妈满足自己遗憾的工具,心里是极其反感的。
原来自己错怪了她这么多年。
泪水毫无预兆地淌下来,将整张脸都打湿。
“我知道了。”她的话因为情绪激动而带上了哭腔,有些模糊不清。
苏母看到女儿的眼泪,也是心里一紧,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给她。
“那天那个男孩子,叫裴轲是吗?”她转移话题道。
说到裴轲,苏寻有些紧张,她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和妈妈解释。
还没等她回应,苏母继续道:“你很喜欢他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苏寻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我希望你别太压抑自己,如果因为我而让你以后后悔的话,你可能会恨我的,可能还会和自己未来的小孩说,你外婆总是凶巴巴的,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许做,真的是烦死了。”
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让沉重的情景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不过说到自己的小孩,苏寻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这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好像自己永远都不会担任母亲这一身份似的。
不过她还是开口:“裴轲很好,和他在一起我会很轻松很轻松,他总能察觉到我的不开心,会顺着我的心情。可是有时候又很坏很坏,老爱来惹我生气,讨厌极了,有时候骄傲的像只到处显摆的花孔雀,有时候又像个小老头般说教……”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啊……”
苏母看着女儿描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点亮了般,浑身环绕着星星,语气里尽管有很多不满与牢骚,但是满满的小女儿心思。
这个年纪真好啊,她记得当时班上的男生也总爱去故意逗喜欢的女孩子,看她们羞怒的模样。
那时候真是青涩又美好啊,不过自己是个胆小鬼,还没自己女儿勇敢。
苏寻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肉麻的话,居然还是说给自己的母亲听,真是不可思议。
一定是刚才的气氛太好了,自己投入其中就将这么多还没来得及和裴轲说的话抖了出来。
有些害羞,耳尖爬上了一抹红,她将头埋得低低的,羞愧的不敢抬头看母亲。
苏母见女儿害羞的模样,知道她脸皮一向很薄,主动打破安静。
她正了正语气:“我不反对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太过份了,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才是正事。”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只知道说教的母亲形象。
不过苏寻知道,很多事情都在今天晚上的谈话中悄然发生改变。
她和母亲之间,她和裴轲之间,以及自己和内深处的自己之间,都有了很多新的东西破土而出。
她现在也许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和裴轲这份年少情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