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望去,南柠看到半跪在雨幕下,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绪,左手搭在右肩,单膝跪地,这个略微眼熟的动作让南柠眼皮一跳,心中犯起嘀咕,奉天教?
细看那人,才察觉不对,那人神情木然,如同木偶一般,嘴巴机械地张合,“神女,南家家主攻进了清河州,现在已经到了天祥池,再晚一些怕是......”
“够了!”月初曼打断了来人的话语,皱着眉将眼前的孩子推远了一些,转向倾城,目光中带着沉沉的恨意,“...没想到他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他就不怕跟隐世四洲为敌吗?”
走到倾城跟前,微微俯身,伸手食指轻轻挑起倾城的下巴,细细打量,大抵是倾城脸上嘲讽的笑容刺激了月初曼,只见月初曼恨恨地抬高了倾城的脸,指甲刺破了倾城的皮肤,殷红的血迹沿着倾城的脸颊滴落在木筠身上。
因为堕灵的原因,倾城的灵力正在飞速流失,再加上之前跟月初曼的人的恶战,此时的倾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只能任由月初曼冰凉的指尖在倾城的脸颊上游走。
指缝间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而南柠似乎一点没有察觉一般,眼前的一幕深深刺在南柠的眼底,南柠心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可是身体却一点动弹不得。
眼前的月初曼手掌一翻,白光乍现,一颗黑色的药丸出现在她的掌心,月初曼将药丸拈在指间,面容变得得邪恶又疯狂,“末夜,他亲手研制的毒药,死在这药之下,也算得上全了他爱你的那片心不是吗?”
言罢,掰开倾城的嘴,将药丸塞了下去。
而至始至终倾城脸上讥讽的笑意就没有散去,月初曼看着倾城不满的神情愈重,直到视线划过萧梅怀抱里的小婴孩时,月初曼才重新捡回笑脸,只是那模样却像炼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月初曼,你想死!”倾城目呲欲裂,捡起手边的剑撑着站了起来,脸色灰败得惊人。
“哈哈哈…”月初曼看着倾城的样子满意地笑出了声,掌心凝出一道幽紫色的光芒,向着萧梅怀里的孩子扑去……
画面再次出现抖动,一阵眩晕过后,南柠看到倾城身上的青衣被鲜血染的血红,一点也找不出之前的模样,顺着血肉模糊的手伸向某处,执着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在模糊的泪眼中,南柠倾城执着的想要找到的是—孩子,萧梅怀里的孩子。
此时的萧梅满脸的惊惧未褪,双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微微抬起,南柠相信,若不是倾城在月初曼动手的一瞬间将萧梅和孩子转移到这个地方,下一秒,萧梅一定会将孩子抛出去。
是的,倾城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木筠、萧梅和孩子转移到其他地方,其实只要南柠稍稍留意下周围的环境就会发现,这里便是擎云山。
只是此时的南柠全部身心都在几乎耗尽生命的倾城身上。
“…萧,萧姑娘…把…把孩子…给我看看…”倾城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带着丝丝迫切,一张脸仿佛浸在血水一般,看不清她原本的脸色。
萧梅一顿,抱着孩子就想离开。
“萧姑娘……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巫族族长?”倾城见状,不徐不慢地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轻笑,这个表情让南柠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没有多想。
大抵是因为过于着急了,萧梅脚下一拐,差点摔倒,“……夫人,我,这都是他们逼我的,你知道……”恐惧、谄媚交织,让萧梅那张算的上惊艳的脸十分扭曲。
“够了…把孩子带过来!”倾城不耐烦地打断萧梅的话。
萧梅看看全身是血的倾城,又看看生死不知的木筠,抱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走到倾城跟前。
倾城宠溺又愧疚地看着因时间关系随手用小绸布裹起来的孩子,伸手想要碰碰她,在指尖离孩子嫩嫩的小脸还有几寸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况,苦笑一声,颤抖着收回了手。
一声脆响过后,倾城的浮起一枚碧色小药丸,在小药丸即将落在倾城血肉模糊的手心时,一道柔和的银光缓缓托起了药丸,大抵是力量太弱了,药丸堪堪浮在倾城掌心三寸处停了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倾城用颤抖的手将掌心处的药丸缓缓送入婴孩口中,便转向了萧梅,正好看见萧梅脸上尚未褪去的遗憾。
“萧姑娘,我知道你要这孩子有用,你可以带她走,但你必须答应我,对这孩子爱若亲子…”似乎之前的虚弱都是幻觉一般,此时的倾城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可南柠却清楚地看到了倾城那只撑在地上的手抖得多厉害。想起唐煊说过的话,南柠觉得鼻头酸涩的不像是自己的,她想上前拦住倾城,身体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我……”萧梅眼底精光一闪,想到巫族的神秘与可怕,到底不敢贸然接受这个孩子。
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倾城迅速打断了萧梅的话,“我知道,不会让这孩子白白跟着你,我巫族之宝我不能给你,但我身上所有的法器,丹药,你可通通拿走。”
萧梅眼睛一亮,又看看怀里就要睁眼的孩子,咬咬牙,到底是动了心。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南柠的意料之中,只是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看着在幽冥烈焰中淡淡微笑的倾城,南柠挣扎着想要抓住她,越挣扎画面涣散的速度便越快,在南柠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倾城身边,抬手却只抓到一缕紫色的流光,光芒像调皮的孩子,顺着南柠的指缝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要!”南柠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印入眼睑的却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霁月。
“……”南柠茫然无措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碰到倾城的那一刻掌心处那道灼人心魂的疼痛仿佛尚在眼前,为何如今什么都没有看到?
“…都过去了。”霁月长叹一声,不由想到之前南柠面对自己时的狡黠机敏,伸手揽住了此刻真正像个孩子的南柠,“…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啊……妈妈……娘亲……”为什么会以那种方式死去?大概是情绪终于爆发,南柠将脑袋深深地埋在霁月的怀里哀嚎出声,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绵绵的童音一下一下地动荡了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