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霁月摩挲着下巴，审视的眼神上下在南柠身上打转，十分不满的模样，“啧啧啧，真是...”话没说完，话里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南柠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剧烈跳动，手心痒痒地想往某人脸上招呼。
南柠怎么也想象不到，当初那个长着张嫩脸，神秘又强大霁月内里竟会是这般模样，“...再伤眼也忍着！”抖抖衣袖，鼻间的尘土味让南柠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皱着眉看着身上这件散发着霉味的小衣服。
这是唐家家仆的统一衣服，极普通的款式，南柠凭着脑海中残缺的记忆到飘渺阁角落的小屋子里翻出来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小唐柠...不，该是南柠的两魂四魄尚未回归这具小身体时，小傻子版南柠的记忆在现在的南柠这里依然是残缺的。
说来也是正常，灵魂不全能保留住记忆已经是南柠本身魂魄力量不弱的缘故了。
当初木筠找到南柠时便发现了唐家的异状，便强行剥离身体，以灵体的状态藏在南柠灵魂深处，逆转时空将南柠的魂魄送入异世界，为了南柠可以回来，她给这边的南柠留下了一魂三魄，让其以一个懵懂迟钝的幼童模样，以图躲过唐家潜在的危险，这种做法也确实奏效了，窝在唐跃体内的殿尊，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在角落里默默生长的巫族小团子。
但，这般逆天行径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木筠尚存一息带着无尽的悔恨在南柠灵魂深处沉睡，若非倾城的残魂，木筠根本不可能有解脱的一天。
南柠借着怕打衣服的动作，敛目，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不然怎么办，只有稚龄小仆才能自由出入唐府内外院，不然内院突然冒出个人，要怎么解释？”
“啧。”霁月在不满也只能压下，这件事上他真帮不了南柠什么。
这话题算是了了，一人一魂摸摸索索地穿过飘渺阁的偏院，到了萧梅的住处才意识到昨夜霁月的动静有多大。
飘渺阁还好，只有几个巡逻中的唐家侍卫，飘渺阁之外，便是身着一身洁白的统一术士袍的人，南柠并没有在这些人中看到幻境中
霁月施法的光芒在暗沉沉的夜里还是十分显眼的，南柠很快注意到了那个满是裂痕的小珠子。
小珠子轻轻蹭了蹭南柠的脸颊，微凉的温度让南柠瞪大了双眼，那亲切的模样让南柠有些眼熟，恍惚想起了木筠的本体是一颗木灵珠的事情，试探性地轻唤：“木筠？”
小珠子疲惫地在南柠颊边跳了跳，南柠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还好吗？”
小珠子顿了顿，轻轻碰了碰去南柠软嫩嫩地小脸，晃晃悠悠地转到霁月跟前，珠身上的光芒一闪一闪地，似乎再说着什么。
“...唔，你想好了？”霁月托着下巴，看了眼见到木筠稍微恢复精神的南柠后，转向小珠子，“这么做之后，这小丫头身边就没有亲人了。”
小珠子似乎朝着南柠的方向看了一眼，身上的光芒闪的更加厉害。
霁月蹙眉，十分不满，“我不会管她的。”
小珠子小小地跳跳。
“啧，知道了。“言罢，霁月在掌心凝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仿佛有意识一般，慢悠悠地攀上小珠子，缓缓地将小珠子完全裹住，接着包着小珠子的光芒愈盛，霁月见状，拉着南柠微微撤步。
光芒散尽后，一个身穿翠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落地，脸色苍白，原本缀满星光的眸子只剩下一汪深深地潭水，只有看向南柠的时候，才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唇间温柔祥和的笑意像极了幻境中的倾城......南柠的母亲。
“阿柠......”木筠笑着眼角却缓缓流下一滴泪，伸手将南柠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嗅着浓浓的奶香，木筠缓缓闭上双眼。
“木筠，你......没事吧？”南柠记得木筠跟倾城是本命契约，倾城若身亡，那木筠......
“我挡下月初曼那一击之后，倾城用巫族秘术强行解除了我们之间部分契约，将她身上三分灵力给了我。”
闻言，南柠想倾城指尖的那道光和那滴血，眼睛陡然瞪大，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若是这样......若是这样，倾.....娘亲究竟是承受着多大的痛苦面对敌人和萧梅的？
本命契约本不可解，即使用了什么秘术，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想象的。
“娘.......”南柠觉得今天的眼泪一点也不听话，脸上的痕迹怎么也擦不干净，她不知道堕灵、末夜是什么，但倾城的模样历历在目，她想到倾城受着堕灵、末夜还有强行解除契约的反噬，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为她留了一条生路，她的心就像是被撕成了千万块碎片一般，痛得无法形容。
木筠抱着南柠的手臂紧了紧，沉声道：“阿柠，对不起，都是我......”说着，便摇摇头，松开南柠，半蹲下身，对着南柠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个也晚了，阿柠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接下来，你一定要认真听好不好？”
而一直沉默的霁月，也早早钻进了南柠小脖子挂的那枚指环之中。
木筠略显灰败的脸色让南柠十分不安，但看着执拗的木筠，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木筠长舒了口气，跟南柠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关于倾城、关于家主、关于那个未谋面的哥哥晏晏、关于......南柠自己。
.......
“你......那你的身体......”南柠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木筠，生怕对方一转眼就消失了。
“嗯.....”木筠笑了笑，“不要难过，我本不应该活这么久，这段生命，是我偷来的，也该还回去了。”
“不，不是，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南柠抓着木筠的手，拼命地摇头，萧梅是木筠捡回来的没错，但是就算木筠不带萧梅回去，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依然会用其他方法进入小木屋，给倾城下堕灵之毒。
木筠只是摸着南柠肉肉的脸淡淡地笑着，“阿柠，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在你的灵魂深处陪着你长大，现在你的身边有人陪着，我也放心了。”
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让南柠的视线变得模糊，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如此脆弱，“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