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半年的功夫就让人变得一筹莫展,可是,就在半年前这些涉世未深的青年谁能考虑的如此缜密呢。
赴柳源报到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刘云望眼欲穿,心怦怦跳个不停。到时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火车无疑被他看作成为梦起航的起点。那段时间他的同学都返回了家乡,他们约好到时在柳源相见,并四处欣赏风景。计划如此清晰可见他们等待着。对即将经历的人而言将是一次漫长的煎熬。
十余天的时间刘云恍如度年,很难用平常心安抚自己,但生活从来就不是波澜壮阔,他心里很清楚这点,可是,这也不由人,他就是这种人。他变得越来越失去耐心,但肯定不会把心里的变化和父母说,以免增加烦恼。这种解释似乎有点不精准,因为他们的心思也未必会放在他这里,也许应该归咎于人的性格还有生活方式。总之,刘云只能靠自己解决。
刘云无所事事的整日呆在家中,一筹莫展。一天,想起了李雪梅收拾家的样子,她做起事来很认真,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她那双手。刘云也想尝试一把,自己能做出什么样。那是一种新鲜的尝试,于是,他卷起衣袖,挽起裤腿,动起手来。
所有地板、橱柜、玻璃全是所涉的范围。他深深喘口粗气,倒不是心底的退缩正在抬头,而是给自己悄悄打气。他打来水,浸湿抹布。经风吹日晒留下污渍的玻璃也该有人收拾了。他想。
他做事一丝不苟,且那种难得的雷厉风行早在李雪梅身上就有——做什么事都很认真,除非选择不做。他登上凳子,手臂一挥,浸湿了面前的玻璃,然后再用干布擦。这样下去没花太久一面窗便擦完了,最起码看上去表面铮亮。好几次,当稍有疲倦,他没有选择休憩,以个人一向的倔劲不停在干,一口气擦完了整个家玻璃。汗水浸湿衣裳,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这才意识到太不自在了。
不过,经过徐徐而来的微风又吹向自己,心里面感觉到无比的满足。他脱掉上衣,轻拍了两下肚皮,发出清脆的声响,蜷缩在窝里的贝贝看见主人露出光亮的肚皮,浑身像脱了水,一双无辜的眼神看自己,好像说看我与平常多么不同。贝贝发出呜呜的低吟,不断在窝前徘徊,真想与他展开对话。刘云扭了扭腰,瞥了一眼这位有话说的伙伴,耸耸肩膀走开了。
他又开始了。
收拾起个人的衣柜,把凌乱的衣服回归原处,地面擦洗一新,然后,缸里舀满水,灶前堆满劈好的柴。浑身的酸痛都被唤醒了,眼皮发跳,目光茫然。他搬来凳子在院里坐下,无意地看着贝贝。后者全身伏在地上,脑袋搭在前肢上,皱起眉头,直视着刘云眼睛。外面气候微凉,天空绛紫,刘云穿上上衣,倚着多年来都在那片空地伫立的墙垣,抚摸着贝贝的脊背,他们动也不动,满心等待着家人敲响那扇门。
朦胧的光线中,那一刻贝贝先警觉起来。双耳耸立,提起精神,挣脱了主人的抚摸向门口跑去,单眼探寻门外。警惕将使它第一个感受到因熟悉而引发的欢喜。顿时汪汪大叫,夹杂着嘶哑的柔情。刘云回神过来,很快明白贝贝因何这般莽撞,暗里推想应该在它胸前别一枚精致的奖章以来对它的勤勤恳恳做出嘉奖。
李雪梅掀开了门,跟在后面的是推自行车的刘权。李雪梅冲刘云淡淡一笑,打了一声招呼径直走向院中,后者忙为父亲推车,没有说一句话,没留下任何表情,心想总算回来了。越过窗棂,先前漆黑的屋子发出昏暗的亮光,他们正在更衣,然后打开电视,开始着手做饭。只身院中刘云感到自己被黑暗吞噬,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油然而生。
自责并不是时时发生,但就在这一刻出现了。
他埋怨起自己一无是处,一个男人不能为家里面分担。他环顾起整个院落,确信过了十个年头,变化正在随时发生,而今看来时间像是弹指间的工夫,没人能够阻止时光往前走就像阻止住自身的衰老。
刚才的一幕令刘云心惊。
李雪梅装作轻松的样子打招呼,但举手投足间欺骗了她。满满的疲倦写在脸上,头发在一路风吹肆弄下凌乱不堪,走起路来的倦怠令人想起吃了败仗的士兵。无疑,最容易联想到的是工作强度压垮了她。刘云忍不住眼角的酸楚,即使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不会永远都这样。一颗硕大的眼珠掉下来,滴在了脚尖,溅在了贝贝脸上。如果工作不折磨人,简简单单的该多好。刘云心想。他回到自己屋内,伤心的将目光放在每一件物品上,那一刻好像任何东西都载满灵感。这是坠入忧伤的征兆,即刻吹响孤独的号角。为避免肆意的想象与孤独相遇,他试图找点事做,便翻阅起手机,脑海里即刻浮现出一位经久没有联系的人,唐子倩。于是,拨通了号码,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那声音出现了,如此熟悉。亲切的口吻,新潮的花样,心灵相撞的美好感受轻易使刘云坠入幸福之湖。他们聊起什么都能引燃欢乐,笑容挂在脸上,仿佛两人永远是一对长不大的孩子。刘云试图控制聊天的走向,提一提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然而,她生动的描述,夸张的方式,痴痴地陷入个人情网里。
如果想让一个人重视自己的存在,除了面部表情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做到消极。她说出来的每句话得到的回应总是‘是’,甚至有几次都没有吱声,然而种种努力却归于徒劳,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不是几年前陌生的寒暄。唐子倩把他简短的回应当作听的入神没时间表态的听众,以一种越来越自信的语气娓娓道来。刘云的心被深深灼伤了,感动在一霎那遽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