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怔住,恍惚间想起,距离离开雁鸣关,中间似乎确实过了一个冬天的。
“好了,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就足够了。”马良辰再次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你除了个子长高了一些,别的都和小时候一样,几乎都没变。”
阿柔依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高大壮硕的年轻将军就是记忆力那个白净瘦高的少年,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躲开马良辰的手。
马良辰漆黑的眼睛里露出无奈之色:“你还是不相信我就是哥哥吗?”
阿柔看着他,没摇头也没点头。从家破人亡那一天开始,就算是跟着师父,她也都没再有机会感受只有亲人之间才会有的温暖。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却有。她有些像飞蛾扑火一般的贪恋着他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气息,又在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人若不是马良辰,就是她刺杀的目标。这种感觉很矛盾,对于十几岁的阿柔来说,无论是选择相信他还是不信他都很难。
马良辰轻叹了一声,满是心疼道:“你这些年定然吃苦了。”说完顿了顿:“罢了,罢了。”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身上的软甲。
祁修看见了,问道:“你干嘛?”
马良辰已经将上身软甲卸去,将精壮的上半身从内袍中露出,指着自己腰腹之间两个明显的疤痕:“阿柔,你可还记得这个?”
阿柔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是视线却被忽然涌出的泪水模糊。马良辰怀抱长枪,口中血线如注,嘶声让她快跑的情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目中的泪水,尤其是当着两个南国人流泪。她绕着马良辰走到他身后。当年那两杆长枪曾穿透他的身体。他的身后也应该有伤疤才对。
她趁着转头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将目中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拭去,但下一刻在目光碰触到马良辰背后的伤疤时,泪水仿佛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霎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不存在了。
“哇……”等她终于从嗓子深处挤出这一声痛哭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扑在马良辰的背上,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将整个身体贴在他深山,任凭泪水涌出自己的眼眶,滑落他的肌肤。
马良车握着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他的眼睛也早已通红,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扬起头来,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罢了。
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是那些去献舞的女孩子回来了。
“何在……”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充满了惊讶。紧接着,一个女孩子越众而出:“何在。”
祁修一个眼神抛出去,旁边闪出一个侍卫,伸手将扑过来的苏菜菜拦住。
苏菜菜急道:“那女孩子,我们一起的。”
祁修闻言,眼波一转:“什么意思?”
苏菜菜蹲身行礼:“回郡王,奴婢和铁何在是一起的。何在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求郡王……”
祁修眉峰一扬:“你求我什么?”
苏菜菜脸色一白,仿佛吃惊的样子:“求郡王,饶了何在这一遭吧。”
祁修眼皮微微一垂:“你求错人了呢。”说着伸手向马良辰指了指。
苏菜菜抬眼向马良辰望去,只见是个赤着上身的魁梧男子,顿时脸颊上飞起一片淡淡的红晕。垂下头去提起裙摆就要向这边走来。
那个拦住她的侍卫脸色一沉,正要制止。祁修微微抬手,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苏菜菜提着裙摆走到马良辰面前,双膝跪倒在地:“求您……”
马良辰早已听见她和祁修的对话,向她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难为阿柔的意思。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子,我疼她还来不及。”说着从背后讲哭的天昏地暗的阿柔拉到面前,一手将她抱进怀里,一手帮她擦拭泪水:“妹子,不哭了,不哭了。”
苏菜菜惊诧的目瞪口呆:“妹妹?”
其余的女孩子们也跟着议论纷纷。
祁修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向马良辰道:“马将军,你是不是应该带着你妹子,移步说话啊?”
马良辰这才彻底回过神来:“郡王所言极对。”说完拥着阿柔正要离开,苏菜菜忽然唤了阿柔一声:“何在……”
马良辰脚步一顿,就听苏菜菜声音中带着几许不舍接着说道:“你保重。”
阿柔哭的天昏地暗,自然是听不到苏菜菜的话语的。但是马良辰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头看向苏菜菜。
苏菜菜冲他俯身叩头:“将军,何在就拜托给您了。”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她们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怎样的姐妹情深。此情此景,马良辰胸中本就跌宕起伏,很容易触景生情,惹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向一旁侍立的亲卫招了招手:“这个姑娘妥善安置了。”
侍卫正要领命,旁边的祁修突兀的出声:“圣上仁慈,体恤万民,正着力在地方兴建医署,招收天赋聪慧的女子,教授岐黄之术,预备广开妇女之科。我看这姑娘非同一般的聪慧,不若送去医署吧。”
马良辰现在,哪里有那多余的心思去想起他的,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带着阿柔离开了乐伎们的处所。祁修紧跟其后,看着走到僻静之处,说道:“良辰,我不信你没看出那个叫苏菜菜的女子,心怀叵测。”
马良辰拥着阿柔,脚步一顿。没有多说什么。
阿柔于昏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处身在一个大帐之中。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男子的袍服。她从铺着虎皮的交椅上支起身,心中忐忑的厉害,生恐之前所见不过是恍然一梦。当她看见席地坐在大帐门口,背对着她的背影时,眼睛止不住一阵阵酸涩的难受。但是却流不出眼泪。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