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先前才和马良辰顺着现在奔跑的方向走过一遍,所以马良辰一点,她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她初时忽略了一件事,被反复踩踏过得地方,会留下痕迹。
等她猛然醒悟过来的时候,祁修已经顺着那痕迹追了过来。
这人阴晴不定,阿柔无论如何不会愿意俯首就擒的。再顺着路跑下去显然迟早被捉住,慌不择路之下,她折身钻进了旁边的密林之中。
祁修的身影,在她钻进密林之中后,疏忽一下从她身后掠过,快如脱兔。
阿柔庆幸的暗自长舒一口气,埋头向前奔跑。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折身返回,顺着原路跑了回来。然后在两条刚刚踩出的小路分岔口不远的地方,找个蒿草茂密的地方钻进去,躲了起来。
她自幼就对南人的狡诈耳熟能详。有的是她亲眼所见,总结出来的。有的是从饱受战火摧残的乡亲们口中听来的。所以,她虽然慌张了些,但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祁修的追赶,求生意志下的急智还是有一些的。
事实证明她的反应十分正确。就在她刚刚藏好不到一刻钟,顺着踩踏痕迹追赶过去的祁修折返回来,沿着她刚刚踩出的不是十分明显的痕迹追了过去。
但他沿着那个方向,显然也是追不到阿柔的,因为此刻,阿柔就躲在距离他不到三步远的蒿草丛中。
祁修追了一程,前方忽然失去了人踩踏过后的踪迹。按照寻常思路,肯定会以为阿柔跑不过祁修,在附近藏了起来。不过祁修也并非鲁莽之人,他自信自己还有些机敏聪明,也愿意相信献的眼光的没那么差。所以,他并不认为阿柔是个普通的小丫头。以为阿柔故布迷阵,迷惑了自己的视线之后,往别处跑了。
可惜,他猜到了那小女子的机智敏慧,却低估了那小女子的胆色。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阿柔并没有在成功调离了他的视线后逃跑,而是就躲在他过来过去两趟的那个地方的蒿草之下。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出北羊关时,马良辰给她准备的箭袖短打,披着黑色的连帽披风。此时俯卧在蒿草丛中,用斗篷将整个身体一裹,蒿草又密,她又有意识的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不是原来就知道那里有个人的话,就算从边上走过去都难以发现这里还藏着个人。
因此,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猜到了那小女子的小伎俩的祁修,返回来之后乱七八糟在山林中追了半天,一无所获。气的他就差放火烧山了。
这时,马良辰才和那些侍卫找到祁修。看见祁修并没有抓到阿柔,马良辰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祁修一眼看见他,却仿佛迷失了方向的人,忽然看见一盏明灯。眼角微挑:“来人呐,把马啸拿下。”
马良辰一愣:“郡王……”
那些侍卫都是祁修的亲信,可不会听马良辰啰嗦。上来俩人就把马良辰给扭住了。
祁修展目环视着密林,提气喊道:“马良辰身为北羊关守将,通敌卖国,放走北国奸细,杀无赦。”这一声他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故而传的很远。目的就是让阿柔听。
喊完了,林中寂寂,并不见有什么动静。祁修挥手,他的那些亲信侍卫会意,纷纷双手做喇叭状,对着密林四周呼喊:“马良辰通敌卖国,放走北国奸细,杀无赦……”
马良辰一头黑线,望着祁修:“修,算了吧。她已经跑远了。”
祁修顶顶的盯着马良辰看了足足有一刻钟,忽然闪电般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拔出腰刀,逼在了马良辰的颈项上:“马啸,你觉得我会拿通敌卖国这种事来和你开玩笑?”
马良辰也望着祁修,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马良辰的脸色在祁修的逼视下渐渐严肃起来:“郡王,我马家数代忠良……”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马良辰张了张嘴,想要再为自己辩白几句,但随即就发现词穷。阿柔亲口承认她是北国派来杀北羊关守关大将的细作。当时祁修这些侍卫也都听见了。
她逃跑的时候,确实也是马良辰给她指的方向。
此刻祁修捉住不放,他确实连辩白都不能。可是……
马良辰望着祁修:“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良辰愿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这已经是变相求饶了,座位一员虎将,向人低头求饶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可祁修显然并不为所动,手中的雪刃又逼近马良辰肌肤几分。刀刃刺进皮肤,鲜血顿时冒了出来。祁修的声音里仿佛淬着寒冰:“良辰,你要怪就怪那丫头的身份。你大概还不知道,她原本是北国献亲王的义女,冒充乐伎表面是来刺杀你,可实际上真实的目的谁知道?而你却放走了她。你说你该不该杀?”
马良辰一惊:“你说什么?”
祁修道:“我说她是献的义女。而且是十分珍重的一个义女。”
“这怎么可能?”马良辰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阿柔生长在普通百姓家庭,之后更是成了孤女,怎么可能和献扯上关系?”
“可她就是成了献的义女。”祁修的声音依旧冰冷:“你还觉得自己因为放走她,死的冤吗?”
马良辰本就无话可说,这时更加哑口无言。脸色变成一片灰败之色,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实在是祁修丢给他的信息太过于爆炸性了,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那些话是真的。可心里又明白,祁修完全没必要编这样的瞎话来骗他。
如果真如祁修所说,阿柔是献的义女,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南国。那么他放走她,真的是万死之罪。如果捅到朝中,只怕九族都要受牵连。
马良辰黯然道:“愿尊郡王发落。”
“好。”祁修稍稍向后撤了一下手中的刀。马良辰双膝一软跪倒在草丛中。祁修咬牙道:“良辰,莫要怪我不念旧情。”说完亲自挥起了那把雪亮的佩刀。那架势绝对不是闹着玩儿。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