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道:“实不相瞒,我们的好多食料方子都是几代穿下来的秘方。要是府上允许我们自备食材,原也不会有这麻烦,但府上非同一般百姓人家,凡事都务必要谨慎,不许自带食材。我们没奈何才想出多拿食材的法子,并非想要贪墨好处,只是想要藏方而已。”
大厨房这边,立刻有人反驳:“你们不过几个民间的厨娘,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我们王府难道还看得着你几个食料方子不成?分明就是狡辩。”
这边的妇人冷哼一声:“你们看不看得上,我们一介小民自然是过问不上的。要说我们见识短浅,我们也认。毕竟,我们不同于你们,有宣平王爷这棵大树依靠,吃喝不愁。我们这些人,都还是要靠那几代人琢磨出来的浅薄方子养家糊口的。先前也是这样说的,还望你们见谅。是你们管事的不肯抬手,咱们才争吵起来的。如今倒要将是非全撇到我们头上,我们是不能服气的。”
大厨房这边七嘴八舌的谩骂起来,无外乎没人稀罕那些民间厨娘的所谓家传秘方,还是那些人想要贪王府的东西。
民间厨娘这边,见有王妃在场,虽然十分生气但还是一个个强压着怒火,没有还口。民不与官斗,古往今来大约都是如此。
阿柔早已听得明白,转向那个瑟缩在一旁,新鲜出炉的厨房管事娘子:“大嫂,你说这事该怎样定夺?”
那妇人闻言,先是羞红了两颊,支支吾吾道:“奴婢不曾婚配。”
阿柔这才注意到,那女子的发式和别的妇人有些不同,只是现在也不是更正这个的时候,于是接着问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那妇人垂着头,想了想,声细若蚊:“人家要藏方,这也说的过去。”
“大点声。”
那妇人被阿柔喝的浑身一凌,迅速抬起头来,声音清朗说道:“俗话说药食同源,医家向有藏方之说,食家藏方也无可厚非。人家要求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食材,咱们府上又不是拿不出来,实在不必在这个上面多费心神。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起来呢。明日喜事,于私是咱们府上头等大事,于公,是阖国头等的大事。事关国体家威,万万出不得一点儿疏漏。所需所用,更是宁可多了,绝不能少了。”
阿柔点头:“你说的对,就这样办。”
“是。”女子蹲身行礼。
阿柔又转头安抚了那些民间厨娘一番,看着那些厨娘们带人领了要用的东西离去,这才回前面来。
明天就是正日子,府里该披红挂彩的地方都要披挂起来,该摆设好的桌椅板凳都要摆设好。尤其是后花园里接待那些官宦人家家眷的席棚,更是不能马虎。还有助兴的戏班子,杂耍班子,都要安置妥当。宣平王府里那些下人,阿柔是不放心的,少不得自己挨处去查看。
这一圈下来,早已过了子时。她靠在椅子里迷瞪了一会儿,一睁眼竟然都到了四更天,忙忙的起身去点卯,又交代一番那些下人要注意的事项。正安排着,外头有人来报,王爷回府了。
阿柔沉重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就去了祁玉颜的闺房。顺便告诉她祁修回来了,让她也放心些。
祁玉颜此刻早已梳妆起来,听到哥哥回来,又是一番百感交集。阿柔正拿话宽慰她,外头又有人来报,说祁修找她。阿柔心里还奇怪,他找自己干什么?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在祁玉颜的催促下,往前面来。
进了那只稍稍次于主殿的院子里,并没看见祁修的人影。她转头问旁边的侍女:“你们家王爷呢?”
没等侍女开口,屋内传来祁修的声音:“我在屋里。”
阿柔这才知道,祁修在屋里。她带着人呼啦啦上了台阶,自有侍女给她打起帘子来。她走进去,只见祁修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她望向他:“王爷有什么事?”
祁修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的衣服呢?”
阿柔一愣:“我怎么知道?”
祁修顿时沉下脸来:“你是当家主母,你不知道谁知道?难道你让我穿着路上的衣服,一身风尘去接待那些宾客,再一身风尘去拜堂成亲?”
阿柔下意识就想抬起手来挠头,她万般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祁修的衣服这件事。但是,她的手指碰触到发丝,才想起自己现在梳着繁复的发髻,要是一挠就毛糙了,还得重新梳,怪麻烦的。所以,她把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望着祁修:“那你以前难不成都是光着的?”
祁修被她的话一噎,脸色顿时黑沉沉一片:“你不会根本就没给我准备吧?”
阿柔明白,这件事迫在眉睫,是没办法狡辩的,点了点头:“让你猜对了。”
“你……”祁修指着她的鼻子,狠狠道:“很好。”
“哦。谢谢。”
祁修真是快要被她给气死了,端起旁边桌上的茶就往嘴里灌,滚烫的茶水入喉,烫得他连忙低头将茶水吐了出来。浅褐色的茶水落在雪白的中衣上,晕开一串湿溜溜的痕迹。气的他抡起胳膊就将手里的茶连同水杯摔了出去:“一个个都是死人吗?想要烫死本王?”
吓得那些侍女一个个屏息息气,噤若寒蝉。
祁修起身三下五除二将中衣脱掉,甩在阿柔的脑袋上:“我不管。没准备衣服,你想办法。”
阿柔将那件中衣中脑袋上扯下来,无可奈何道:“好吧。我去想办法。”她心里打定了注意,这边等祁玉颜上了花桥,那边她就脚底抹油开溜。现在先忍这喜怒无常的家伙一会儿。
她将那件中衣随手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向外走。
祁修眉峰一挑:“你去干什么?”
“自然是给你找衣服换。”
祁玉颜头一甩:“颜夕,好好伺候着你家王妃。”
一个阿柔从没见过的宫女走了过来,福身道:“是。”
阿柔冷眼旁观,这宫女年纪大约双十左右,下盘稳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要是有这样一个尾巴跟着自己,她想要开溜就有些麻烦,当下回绝道:“谢王爷好意,我身边的人够用,就不麻烦了。”说完也不等祁修开口,转身便走。
那个叫做颜夕的宫女望了祁修一眼,祁修向她使个眼色。颜夕一言不发跟在阿柔身后出了门。
阿柔转身,陪着笑脸:“颜夕姐姐,您回吧。我认得路。”
颜夕笑道:“娘娘心疼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可是王爷的命令,奴婢也不敢不尊。求娘娘可怜则个,奴婢感激不尽。”
阿柔知道,暂时摆不脱这宫女儿,索性就不再多言。急匆匆往祁玉颜那里去。祁玉颜见她去而复返,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