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他们刚走,剩下的四个人不由自主地往中间靠拢了一点。
在面对未知的力量的时候,相互靠拢一些就算没有实际的作用,可总会自我感觉到多了一些安全感。
“孙先生,你说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哦?这趟活路,钱没有挣到几个,连命都要丢球老。”一个和赵东同村子的名叫赵大壮的民夫有些心虚地用当地方言说道。
孙科苦笑了一声,没有回到。现在的状况他也完全搞不懂,他能够如何回答。
肖炘杰望着地上以鲜血画出的图案,还有渐渐燃烧起来的火堆,一咬牙,说道:“先把尸体前的火堆灭了再说,要不然尸体被下面的柴草给完全烧掉,如果真的是人为,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两个民夫对望了一眼,却是谁也没有动。肖炘杰一呆,这样的山区民夫,如果遇到毒蛇猛兽的话恐怕胆子还大,但若是这种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巫术诅咒,山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却让他们两个谁也不敢动手。
肖炘杰望向孙科,孙科脸色一变,摇了摇头,虽然他也不太相信巫术诅咒什么的,可是要让他自己动手取下挂在木桩上的尸体,却绝对不干。
就算没有诅咒,去碰触这样一具外表看上去就很诡异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好事。
肖炘杰暗骂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
他在地上捡了一根还算粗大的树枝,试图将慢慢开始燃烧起来的柴草挑开,可是指挑了几下,就感觉树枝碰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心中一动,几下将冒险的柴草拨到一旁,露出里面掩盖着的东西来。
那是一口造型极为古朴的箱子,看材料竟然是青铜所铸,长有三十多厘米,高和宽都差不多是二十厘米的样子。
“这是什么?”孙科眼睛一亮,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他对于古董文物的认识自然极深,马上就看出这口铜箱很不简单,光是外表看就有些年头,而且箱子的造型也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外表的简单古朴的花纹,有着古蜀时期特有的粗犷神秘的风格。
只稍稍犹豫,孙科就大着胆子上前,似乎看上去,那些诡异的符号,还有这些摆设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在他快要接近铜箱的时候,肖炘杰却阻止了他:“这里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劲,这口箱子,似乎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如果贸然打开,鬼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孙科点了点头,但是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口铜箱,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吸引着他一样。
他想扭过头去不看那口箱子,却又实在舍不得。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是嘴唇,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将那口箱子据为己有的念头,就像是这箱子在无时不刻地散发着致命吸引的魔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为了一口箱子着魔?难道说,这口箱子竟然像是西方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对人具有无法抵御的诱惑?
肖炘杰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的古怪,他能够感觉到箱子中散发出来的诱惑和呼唤,这种呼唤和几个小时前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的呼唤极为相似:
你——终——于——来——了!
他的心一下慌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敢肯定现在的自己处于绝对清醒的状态,绝对不是在睡梦当中,而在睡梦中听到过的呼唤,现在却清晰无比的刻印在自己脑子里,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
肖炘杰伸出手,想要去摸那口箱子,可是手去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强行用意志控制住不要去听那似乎发自血脉深处的诱惑。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是孙科用肩膀将他撞开,他一下清醒过来,刚要发怒,却看见孙科一脸的狰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向箱子,嘴里还不停地嚷着:“我的,我的……这箱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肖炘杰大惊,孙科现在的状况,明显不正常,可他却似乎被某种力量定在原地,竟然无法阻止。
孙科迫不及待地要将那口铜箱打开,但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最后他一发狠,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锈成一团的铜扣砸去,砸了几下后箱子终于松动,他打开后露出里面一个看上去无十分精致的青铜面具和一把造型奇怪约有一尺长的青铜匕首来。
孙科两只手分别拿着面具和匕首,肖炘杰看着这个面具的造型,却忽地呆住了。这和梦中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生物戴的面具几乎一样,甚至连上面刻画的和巴蜀图语很像的符文也完全如出一辙,只是缩小了数倍。
那个梦,竟然和眼前的诡异景象有联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炘杰想要从眼前的景象中找到和那个梦的关联,除了这个缩小了数倍的青铜面具外,却一无所获。他开始心里打鼓,不会下一个受到诅咒而死的人,就是自己吧?
孙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他几乎没有犹豫,一只手拿着青铜面具,一点一点朝自己的脸上贴去。
等他将面具完全戴在脸上,整个人似乎呆滞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怪异的腔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终—于—来—了!”肖炘杰一惊,虽然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戴着面具的孙科又是否会带来什么潜在的危险,可是这句熟悉无比的话,怎么会突然从孙科的嘴里冒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肖炘杰最终还是按捺住心头的恐惧,问道。
这个时候孙科已经将面具完全戴在脸上,这让他看上去像是远古时期戴着面具的巫师,神秘、诡异、肃穆,仿佛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的神祗的代言人。
这很可能是巫师的继承仪式……
肖炘杰想起沈教授刚才的话,心中一动,难道说孙科就是被选中的继承之人吗?可是,若刚才没忍住诱惑的是他,或者说他没有被孙科撞开,那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肖炘杰打了个寒战,不再深入想下去。
“汝可愿,为吾主而战?”孙科依然用刚才那种怪异的腔调说道,只是说话时比先前流畅了许多,不再是一字一顿,像是每个字都要仔细斟酌才能说出来。
肖炘杰有些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孙科又重复了一遍,那怪异的腔调,让肖炘杰百分之百地肯定现在说话的绝对不是孙科,而是被某种未知的东西所控制着。
会是墓的主人么?或者说是某个不知名的存在?
“你是谁?”肖炘杰再次问道。
“吾乃神使,汝可愿……为吾主而战?”孙科的身子开始了微微的颤抖,脸上的青铜面具的口鼻眼耳部位的孔洞,也开始朝外渗出血丝。
很明显,孙科只所以会表现出被人控制住的样子,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面具的缘故。而这种控制,也明显会给被控制的人带来极大的危险。
“怎么回事,它出来了,它真的出来了!连镇压邪灵的神之面具也被污染,邪灵的力量,竟然真的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么?”肖炘杰的身后,一个带着恐惧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声音让肖炘杰熟悉,是纳杰达。
肖炘杰看了看树桩上的民夫,还有像是木桩一样立在原地,但是身体不停颤抖的孙科,脸色阴沉:“纳杰达大叔,这一切是你干的?”
“不,不,怎么可能是我?我早跟你说过,这墓是受神灵唾弃的罪民之墓,可是你们偏偏不听,现在什么都晚了……”
“那你这段时间到哪去了?”肖炘杰的声音开始转厉,不管怎么说,现在看来纳杰达的嫌疑都最大。
“我是去为大家向神祈祷去了,但是可惜,邪灵还是出来了……不,应该说邪灵早就出来了……我不是寨子中的释比,只能得到神灵一点点启示,却对邪灵没有半点办法。”
“邪灵?什么意思?”肖炘杰心一紧,如果说先前他还对巫术、诅咒一类的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却没有丝毫这方面的疑问了。
纳杰达的脸上不停地变换着色彩,最终像是下了狠心,突然冲过来,那股气势甚至让肖炘杰也忘了阻止。
他却并不是针对肖炘杰,而是冲向了孙科。他飞速地将孙科手上的匕首夺下,然后在肖炘杰目瞪口呆之中。猛地插向孙科的心脏位置,在肖炘杰的惊呼声中,孙科的心头热血飚出一米多远,刚好喷溅在地上的血色符文上面。
吸收了孙科的血液,地面上原本有些变黯的符文,似乎一下鲜活起来,肖炘杰一个趔趄,被这副景象骇得跌坐在地,手撑在地面上,感觉到湿漉漉的。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孙科胸口的血液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停喷溅出来,将整个地面都染得一片殷红。
纳杰达拿着拔出来的匕首,手却一直不停地颤抖,他的嘴里喃喃地自语着:“不是我想这样的,不是我想这样的,寨子中的释比说过,神是不能醒过来的,否则世人都会受到神罚……”
两个民夫恐惧地尖叫一声,赵大壮旁边的民夫腿都几乎吓软了,呆在原地连逃跑都已经忘记。
“可恶!”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但是夜色当中却找不到那人的所在。
肖炘杰不可置信地望着纳杰达,感觉地面上用血液画的如同符咒一样的图案似乎在蠢蠢欲动,惊叫一声,想要站起身来,却已经晚了。
地上本来已经凝固的血色符文刻画的阵图,像是突然得到某个信号似的,突然亮了一下,原本的开始渐渐变得暗淡的颜色,一下鲜红起来,如同刚刚放出血管。
那个叫赵大壮的民夫胆子明显要大一点,看到这副诡异的景象,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死活拖着同村的同伴,跌跌撞撞地朝沈万年他们赶去的方向逃去,而纳杰达却像是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匕首掉落在地,只是跪下去不停地祈祷着。
肖炘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恐惧填满了心头,那些符文,像是完全活过来了一般,如同蛇一样不停扭动,然后争先恐后地朝他的身上爬来。
是的,爬过来,活过来的血色符文,像是有生命的蛇,在饿了一个冬天后突然面对一只簌簌发抖的老鼠,每一个符文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要附着在肖炘杰的身上。
他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不管怎么跳动,拼命地在身上擦来擦去,想要将那些血色的符文赶走,可是没有用,那些符文似乎认定了他一般还是不停朝他身上涌来,不过是二十几秒钟的功夫,符文已经完全从地上转移到肖炘杰的身上,布满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让他看上去像是穿了一件斑驳的血衣。
肖炘杰感觉皮肤像是着了火一样刺痛,那些符文附着在他身上还不够,似乎正朝他的体内钻进去,要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皮肤,永远地埋在他的身体里面。
他恐惧得想要尖叫,但只能发出“哬嗬”的低沉声音,完全叫不出来。
等到那种灼热的感觉渐渐消失,他的神智才渐渐恢复,试着叫了几声,总算能正常说话了。“第七个祭品,仪式,完成!”孙科的喉咙里咕噜着,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仰天倒了下去。
第七个祭品,什么意思?肖炘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看身上,却完全没有找到那些隐没的血色符文,他疑惑地看向纳杰达,纳杰达却只是惊慌地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也许,世上真的有邪灵这种东西吧,毕竟,地面上那些原本已经快要变干的血液,突然活过来一般涌向他并完全隐没在体内,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换了其他人早就已近惊惶不知所措了,也是肖炘杰胆子一向很大,加上意志坚定,这才没有当场崩溃。
“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肖炘杰站起身来,几步跨到纳杰达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吼道。
“被神唾弃的罪民,最终灵魂上不了天堂,也入不了地狱,都会变成游荡在世间的邪灵。所以在这些罪民下葬的时候,必须封住他们的墓室,然后将肉身在墓室中焚化。如果是普通的罪民,只需要焚化的过程中请释比来主持,然后遵循一套严格的仪式,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可是我错了,这个墓,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罪民……”纳杰达无意识般喃喃地说道。
“不是普通的罪民?那是什么人?”
“祭祀!这个墓的主人,原本是一个祭祀!”
“什么?”肖炘杰有些懵了,古蜀时期的祭祀,不就是巫师么?这个墓的主人,居然是一个几千年前的巫师!
“既然是能和神沟通的巫师,怎么会变成神眼里的被放弃的罪民?这一点,说不通。”
“因为这个祭祀看到过神的真面目,这是渎神的大罪,自然会被神惩罚。可是他太强大了,连神也只能让他死亡,却无法彻底抹杀他的灵魂,这就让他在这诅咒之地,慢慢地转化成为邪灵。”先前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谁?”肖炘杰和纳杰达几乎是同时问道。
一个同样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丛黑暗中走出来,只是这人的面具眼眶、嘴唇和双耳的位置,明显是鎏过金的,带着灿烂的金黄色。而这个人的身体周围,更是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一团不停变换的烟雾,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貌。
如果肖炘杰在几天前有幸出现在赵老三死亡时的那个山村旁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和赵老三死后突然出现的人影,完全一样。
“这一切是你造成的?”肖炘杰捏紧了拳头,不管怎么说,让一个人几乎是被钉在树桩上,还有一个守在墓边的人莫名地死亡,甚至连孙科到现在都看不清是生是死,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被原谅。
他的手悄悄地伸向后腰,将那把92式手枪握住,顿时多了几分底气。猛地将枪拔出来,打开保险,对准了来人,大声吼道:“乖乖呆在原地不准动,否则一枪打死你。”
那人轻笑一声,突然猛地前冲,肖炘杰只呆了不到一秒就立即开枪。他的枪法不算太好,其实只希望能震慑住这人,但是,明明感觉子弹是射向那人,却枪枪都落空了。
子弹完全从那人的身体穿透过去,而那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肖炘杰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撼神色,那人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最后轻轻地说道:“这一轮的祭品已经奉献完毕,虽然事情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可是,神选者,希望你不要再让我,以及我主失望!”
“神选者?”肖炘杰心头一跳,开始明白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找上自己了。
“每一代的神选者,都是七个,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神的复生做准备。在神灵远离凡间的现在,神灵的力量已经被极大地削弱,邪灵和渎神者的力量暴涨,他们会随时阻止神灵的复生。”
七个?肖炘杰听着这个令人心跳的数字,想起孙科最后一句话中的“第七个祭品”总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自己是神选者之一,也就是说,应该是和隐入身上的血色符文有关吧?那么其他六个人呢,会遇到什么情况?神选者的挑选标准,又到底是什么?还有从这个墓里拿了青铜鎏金面具最终离奇死亡的赵老三,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神选”的过程?这一连串的疑问,顿时让肖炘杰头大如斗。
“还有你,死老头,居然提前杀了我主的祭品,差点就让仪式无法完成,这让我主很不高兴。”神秘人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道。
“不……那不是神,那是亵渎神灵的邪魔,如果让它复生,这个世界就完了……”纳杰达结结巴巴地说道,但是眼神却不停闪烁,看上去对这个神秘人害怕至极。
“神的心思,尔等俗子怎有资格揣度?”神秘人不屑地说道,“等真身重新降临人世,就是建立新程序之时,这个时间,已经不远了,最多,也就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