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法王路易十四死那天,贺双卿刚生下来,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又匆匆凋零,佛祖看到那道春字作诗词,立马想到贺双卿,尤擅叠词,可称易安后第一叠词女王。
“易安见之,亦当避席。”虽有夸大,亦去之不远。
她的词作没有一首是令人开心的,晚清词家陈廷焯读贺双卿的词,都读哭过。佛祖不相信书院山长是石头作的心,他会不感动?
佛祖自从听说书院来了个师妹,为了师兄师弟的幸福,他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更不惜自损身前身后名,当一个人见人骂的抄袭狗。
这个世界没有李易安,没有贺双卿,而身前这个姑娘挺适合往这个路子上培养,自己以诗词扬名太过无耻,修行才是自己所要的。
“还没问姑娘名讳?”
只见姑娘用蝇头细字写了二字“千草”。
“你就是千草啊,朱兄的女儿,失敬失敬。”佛祖带着调侃。
“你倒是会攀亲戚,谁要叫你叔叔。”千草轻啐道,心里暗想,这个隐身的师兄好不要面皮。
佛祖没想到千草还挺灵醒,刚认完便宜兄长,人家女儿就立马回击,面色有点尴尬,好在自己正在持续隐身状态,她反正也看不到自己。
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
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
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
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
女有争男,虽昏头不失其平和。
佛祖愿意做她的争男,旧边墙书院的雄性荷尔蒙需要中和一下,作弊算什么,山长的规矩算什么?就算日后东窗事发,屁股被打烂,也在所不辞。
想想自己如此高义,师兄师弟到时候全部在山长面前替自己求情苦苦哀求放过自己,不禁老怀大慰。而且看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遇到题不会做,自己帮她做这不是很正常嘛。
兰陵王的隐身术,这是佛祖想到的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
作为一个可以长时间匿影藏形的人,不能距离千草太近,只见他忽远忽近,时刻注视着千草头上的星星,星星闪过三下,佛祖就后撤几步,然后重新挨近她。
在千草听来,这个神秘少年的声音缥缈无比。
此刻佛祖帮千草解了一道题,脑海里就开始冒曲子,《兰陵王入阵曲》,曲子来的真是不合时宜。
一脑门的金戈铁马和杀气腾腾,差点让佛祖血灌瞳仁。
佛祖脑海里回荡的《兰陵王入阵曲》完全是不加删改的原创军队曲,后来玄宗下诏禁演,几经删改,变成软曲软词,征战沙场的兵怎能听此曲,南宋后的又成了曲牌名《兰陵王慢》,兰陵王从此断了腿,就此慢了下来,激越、高亢自此失矣。
第一道题,对于大部分考生都不是太难谁还没读过几本书,诗更是必读之物,难就难在了第二题上。
只见许多人抓耳挠腮啃笔杆子,有的写了几句,有的写了数行,绝大多数一字未写,可见出这题这人心思多么歹毒。
其中几个相识的学子,都在同一间讲堂,四目相望,苦笑摇头。
不过也有那动笔如切瓜的,米研山的孙子米小烫,第二题就是米家家训啊。
米家老祖以前的家训大概是修身齐家教子一类的。
“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
“令熟读经学,训之以宽厚恭谨,勿令与浮薄者游处。”
“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
“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
米家百年来拱伏无违。
不过米家老祖之后,米小烫的父亲米大冷,妻妾成群,莺莺燕燕日日争奇斗艳,后宅闹腾的鸡犬不宁。家里使唤的一水儿的俊童美婢,连一个脸上有青春痘的都找不到,而且他还信奉薄技是用来换取通宝钱,既然不缺通宝,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非得有一技傍身。
不过跟顿首石牵扯后,就把屈诸子的雄文也列为家训,侧重点已经转移到那篇分量极重的文章上,看样子在以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子子孙孙将要与顿首石死磕到底了。
米小烫进书院,也是老祖的意思,并且规定以后世代子孙,皆要进入书院。
与米研山同时代的屈诸子也是个惊才绝艳之辈,米家老祖观石三年,而后一挥而就,有了《研山帖》,两年后屈诸子观石一年半,而有《诸子问天》。
他们都从这颗天外石,得到大的机缘。一个是明白了很多,一个是困惑了更多。
屈诸子一朝从沉思中走出来,便问出了最为晦涩难懂的一百七十多个问题,通篇以问句构成的奇文。
屈诸子的雄文一出,挠到了很多人的瘙痒处,仿篇之作叠出,旧边墙书院山长更是极为推崇,也仿了一篇《遂古篇》,像其他书院弟子的《拟天问》,以及皇室子弟的《浑天问》,翰林院学士都仿作过《天对》,不过无一有历史和研究价值,大概意思就是写的太水了,思想性与文学性没有任何可探讨的点。
“这第二题,《诸子问天》默写全文,你会不会背?”
“哈,山长不会因为我嘲讽过他的《遂古篇》,他就报复你们吧?”佛祖对屈诸子的《诸子问天》可谓爱恨交加。
佛祖的孩童时光极其枯燥,也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佛祖看过几遍山长《诸子问天》的手抄本,便会了。然后再看山长仿作的《遂古篇》,“辣鸡”二字不经意间吐露出来,被冠以“诋毁领导”,因言获罪被明正典刑,默写《遂古篇》五十遍,佛祖那时候是边写边哭,握笔的手,都快肿掉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过唯有纪犹行这个小姐姐,那天多吃了两碗米饭,额外又加了一根鸡腿。
……
米小烫写完诗,看到第二题便心花怒放,恨不能高歌一曲,令其他考生肝肠寸断,家训啊,自己闭着眼都能写出来。回头瞧瞧,本想看看那个姑娘蹙着淡烟眉头,苦思冥想的模样,不料愁眉苦脸没看到,意外的看到了娇羞的脸,不禁心神一荡,恍恍惚惚,神思不属,爱情的种子噌噌发芽,都能听到破土声。
米小烫觉得自己恋爱了,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并且是九九年俄克拉荷马城EF5级的龙卷风,摧枯拉朽不可抵挡,令人束手无策。
他爱上了那个脸上犹有红晕的姑娘,虽然还不知其姓名,但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所渴望爱情的样子。
米小烫觉得心尖儿裂开了一条缝隙,容纳了一个姑娘。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米小烫的神经。
米小烫现在想的是,抱得佳人首先佳人得能跟自己一起进书院。自己要不要传个纸条给她,《诸子问天》米小烫相信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到背下来,除非是家训不得不背的自己。他不相信今年的考生有谁可以与自己一样,把第二题做对。
可是自己的标准答案,怎么才能让那个姑娘知晓呢?
远处香积寺的大铜钟声悠扬响起,米小烫赶紧收摄心神,现在还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西塘八景之一的香积霜钟,在暮霭渐合,万物俱寂之时,香积霜钟在春风里回荡,提醒着信众该上香了,和尚也要吃饭,你们就是衣食父母。
香积霜钟内外壁皆刻满了佛教经咒与祈福字样,约有八万六千字。
香积寺的铜钟每日敲三下,饭后敲,不垫点东西,容易刺激胃,特大节日,会敲一百零八下。
香积霜钟为八景之一,不是因为至秋三月,地气不藏,乃收其杀,百虫蛰伏,静居闭户,青女一出,铜钟挂霜,木锤撞钟,声音清越。而是每逢半夜交子时,此钟自响。
寺里僧众也曾在交子时把木锤收了起来,细细观察,那时候确实没人动过铜钟,但一到点,铜钟还是会响,这也让香积寺笼罩了一层神秘光环。
米小烫没有任何作弊的经验,只能叹息,暗暗祈祷她不要在第二题上浪费时间,赶紧去解决其他题目。
说实话今年题目,题量大,题的切入点比较诡异。不用说,肯定是山长大人的手笔。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佛祖一句一句,不疾不徐。
千草一笔一划,遂见空灵。
“停一下,瞢怎么写?”千草笔头一滞,抬头问道。
佛祖看着千草额前碎发,两人仿佛在彼此对视。
“草字头,下面一个扁扁的四,下面宝盖头去掉上头一点,下面一个目,金发闭眼的目,哦,是双目失明的目。”佛祖又想起相声大师金发闭眼的梗,有点怀念。
佛祖又定定的望着千草,实在是这个姑娘长得真的很养眼,暗想,要不要把她收为贴身女婢,她知道了会不会打死自己。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顶撞自己:“我拿你当师兄,你竟然想让我当下人。”
看这姑娘岁数颇小,三观也不知道成没成形,还有没有扭曲的可能,佛祖有点累,又想到她是朱无腿的闺女,从小就生长在乞丐窝子,母亲是青楼女子,身怀三十六计,传授个三五计,还不得吊打自己,哪儿有那么容易欺骗的。
自己虽然不是纨绔子弟,生在高门大户,但始终拥有一颗极爱繁华的心,这样来说,美婢是不可或缺的。
寄情于山水,纵情于女色,这是佛祖午夜梦回时的理想。好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少年郎啊,温香暖玉,大被同眠。
这些前提,就是首先归拢了这个出身淤泥不染的千草。
她十指纤纤,双瞳剪水。
他目光灼灼,闪着贼光。
虽然千草看不到这个少年,但能感觉到视线在自己身上绕来绕去,不禁有点羞恼。
如果能进书院,以后睡觉可要小心些,或者跟山长提提要求,看能不能跟纪犹行姐姐住在一起。
千草能感受到这个师兄的不怀好意,毕竟乞丐窝子出来的,怎么能不懂复杂的人心,不过她还是高看了这个师兄,他也就是想收个女婢,红袖添香夜读书那种美婢。
……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
考场气氛,越来越紧张,因为题目越往后做,越不会做,当你连题目都看不懂的时候,那也就到了该放弃的时候。
“这第三题,天下有山,何解?”千草以笔敲头。
“让我想想。”佛祖陷入沉思。
“是不是天底下有名山,或者说天下有山,名观夜。”
“你太浅薄了,拍观夜山的马屁没用。”
“你倒是说个不浅薄的。”千草有点气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自己浅薄。
“你要按你写的,肯定录取不上,我是个大学问家,书院藏书楼,我一日去三趟,胸有千言。”
“你厉害好吧,等我录取了,也一日三次去书楼。”千草喜滋滋的。
佛祖感慨,这姑娘心真大,正考试呢,都开始幻想在书院的生活了。
“开始动笔吧,天,喻君子,山,比小人,小人浸长,若山之侵天。君子遁避,若天之远山。这是《周易》里的遁卦,我估计今年学子能答的上来的寥寥无几。”
“那我要不要填空白不答,这样会很容易被看出来吧。”千草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山长都不一定知道这题答案。”
五间讲堂两百多人,第二题作出的学子寥寥可数,有作的也没有全部作完,只是写上那么四五行。第三题,更是写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没有千草的答案更有的放矢,更言之有物。
山长周伯言,是先师七大弟子之一。先师有七件人间至宝,先师消失,七宝没有带走,师兄弟互相商议,若想寻到先师,得依仗人多势众,遂建书院,广聚门徒,等门徒开枝散叶,就算先师沦落天涯,也有可能不期而遇。
入书院,首先拜先师,就是这个道理,而且会看一刻钟的先师像。
七宝分七书院,作为镇院之宝。
周伯言分得的至宝,名唤通天镜。
此镜所照,神仙妖怪皆显露其踪迹。
周伯言此刻在观夜山顶,看着日渐臃肿的顿首石,眉头紧锁。
比上次探查,又大了一倍有余。
通天镜各个方位都照了个遍,还是照不出这顽石真身,周伯言老山长第一次怀疑这通天镜是不是老了,日日精心擦拭,不敢落一丝灰尘,连个破石头的来历都照不出来,太对不起自己像个孙子似的伺候它吧。
周伯言又想起今日书院招新,今年题目还都是自己出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边考边骂自己这个出题人,又摇着头叹息,这石头今日是看不明白了,过些日子再来看吧,遂掐诀念咒,往天空上一甩通天镜喝道:“去吧。”
通天镜飞出去五米,又飞回来了,有点尴尬的以镜后山水楼阁纹样背对周伯言,镜后的楼阁几乎通背,线条细腻灵动,山水被挤压的空间极少,但更显山水空濛,佛肚竹的手柄,而且是取佛肚竹的分枝上最圆润的一截竹子作的。
“五间讲堂上空,看有没有作弊的小子?”周伯言有点脑子疼。
周伯言又一次破口大骂京都那几个白发苍苍的师兄,把最鸡肋的破镜子分给自己,他们倒人手一个好宝贝,还说这镜子通灵,可与持宝人心意相通。
相通个锤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