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可,便没有什么不可。
……
“妖妇看剑!”名唤荷婉君的两仪门弟子,当即便是飞起一剑,直取那十三娘咽喉。
十三娘不屑一顾,这些人真当她梅花十三是无牙老虎?红袖添香,两人一起行走江湖多年,作下的那种种善行,种种恶事,可不全是陈晓生一人!
直至剑刃临身,十三娘轻飘飘的抽出剑身一探,便不再过问。再看那两仪门的小姑娘,瞪着眼睛,气机全无,直接摊死在地上,没了生息。
余下众人皆是面色苍白,双手紧握,面露难色。此刻,上便是死,不上便再也与江湖无缘。江湖中人,重名,若是名气坏了,怎么也没了脸皮在这江湖上混下去。若有一日,在外与人拼杀,被人认出,谈笑间尽是某某何时何时与人争斗,剑还未出,便夹尾逃窜,且不说观者如何,就单论自己,怕是也脸红心跳,再没了与人争斗的勇气。
十三娘没有功夫理会身后那些小虾米的举动,她看了一眼自家那书生的伤口,心疼的说道:“我这就带你离开!”说罢便扶着陈晓生一个飞纵,想要离开这嘈杂之地。
“且慢!”
十三娘飞身空中,只觉身前传来阵阵杀意。
十三娘一咬牙,全当做没听见,这些江湖汉子,哪怕是与魔头作对,也不会从身后出招,作那令人不齿的勾当,若是待他有片刻迟疑之际,哪怕拼着挨上一掌一剑,都无伤大雅。她自然是知晓自家书生所受伤势如何,碗口大小的洞开在身上,空洞洞的一丝血肉都看不见,换做寻常人,哪个能受得住?怕不是都得当场把命给丢掉,才罢休!自家书生虽是将伤口周围血脉都给封住,但那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若是血脉封禁时间过长,待那气血逆行之时,怕是阎王都救不活了!
与之相比,自己受那无伤大雅的正面一招,换得自家书生早些得到医治,却是十分划算的。且不说躲得开躲不开,自己有罡气护体,若非楼台境,哪怕是那与自己持平的铸意境强者,未出全力一击之下,打在护体罡气上,威力怕也是已经十去三四。
十三娘心思聪慧,不过刹那,心思早已经走了九曲十八弯。却不料,她料定那江湖中的好汉从不偷袭一说,此刻却早已经被别人置身度外。
白发老翁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十三娘,心中确实道了句不错。且论天下,这等和自家男人浪迹天涯,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女子,委实让人羡慕的紧。
若换做平时,他薛尤幸断然做不出这种为江湖中人所不齿的偷袭勾当,但,今日不同。自家那公子,且不说千金之体,更可以算作是自己半个儿子。打一开始,从他被那个孩子拜为师傅的时候,怕是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今日的作为吧。
如师如父,哪怕为其赌上这死后必将被人唾弃不齿的骂名,他也,万死不辞!
薛尤辛目光一凝,当即不管不顾,直接一掌,狠狠向着那咬牙飞奔的十三娘后心轰去!
罡气临身,竟是从背后传来,十三娘又惊又怒。
“老贼尔敢!”
这一掌来势汹汹,终究是将十三娘逼得不得不转身应对!十三娘转身狠狠一拳,两股罡气交织,余威四散!这一掌可算是彻底杜绝了十三娘脱身此处的念头,由不得十三娘不恨。丈夫危在旦夕,却又有人阻拦,与灭家亡族之仇有何两样?!
十三娘怒睁着丹凤眼,满腔怒火即便是相隔数十丈,却像犹在眼前一般。她紧咬皓齿,怒道:“何方鼠辈,安敢做这背后偷袭的勾当!”
薛尤辛从阁楼之上一跃而下,习惯性的去摸酒葫芦,却摸了个空。手中一顿,他哈哈一笑,干脆直接负手而立,任由着寒风吹得自己那一袭白须飘摇不定。
“薛尤辛,前来讨教!”
十三娘那边还没有什么反应,暗中那些还在观察的人却已经窃窃私语,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醉仙翁薛尤辛?他不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是啊!当年望天门一战,他与那黄将九不是打了三天三夜,最终两人拼死一搏,却不幸双双落入乌塞江身亡了吗?”
“江湖中人,哪里会有人冒名顶替他人名号,我看这其间,十有八九是有什么隐情吧。”
“我倒是不认同!你们看见没有,刚才那妖妇想要逃跑之际,那薛尤辛可是从背后偷袭的一掌!”
“是啊,是啊,虽说那妖妇罪该万死,但江湖中人,哪怕是面对再罪大恶极的魔头,也不会有人选择背后偷袭吧,这不是败坏自己名声吗!”
“……”
暗中宵小如何谈论,薛尤辛自然不知,退一步讲,就算知道,他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目光平静,仿若瀚海中的一块顽石,虽波涛汹涌,亦巍然不动。
陈晓生面色更加苍白几分,连带着眼前事物都已经有所不觉,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却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脑中乱的更是一塌糊涂,强忍着伤痛,陈晓生费力的对着十三娘道:“薛尤辛……铸意境……不可力……”
十三娘自然是看见了自家书生的惨状,心中怒意,恨意不由得又增大几分。书生话还未说完,十三娘轻轻将一根青葱玉指堵在他的嘴上,温柔的说道:“可。”
陈晓生不再说话,紧了紧自家娘子的柔荑,随即便松开了手,自己暗中调息,不再过问。
她相信他,他自然也相信她。她说可,便可。两人一起走那十里坡,一起闯过那恶龙潭。偷得过北嬴宫中玉,亦在大理皇宫杀过人。一起吃过霸王餐,一起喝过那南理枝,在那皑皑白雪里画过梅,在那高山之上舞剑吟诗。枕着青草,天为床,地为被,仰那满天星宿,一起相拥而眠,她未曾有过半分怨言。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未曾有过半分怀疑。
她说可,便没有什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