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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拜谏

风平浪静的度过了数日,镇威镖局一行行至苏州城外。

唐婉儿一路和王思远说说笑笑,出了蜀中,她心情大好,判若两人。她自幼在唐门长大,从未出过巴蜀之地,现在因祸得福,能来领略一番江南美景,实在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王镇威纵马走在镖队的最前面,脸上不见丝毫笑容,反而写满了不安。其一,在蜀中得罪了“蜀中三霸”的霸刀钱五,只怕以后蜀中的生意不好做了;其二,路中救下的这个女子,自称是被唐门追杀,如此一来,又招惹了唐门,只怪自己一时仁慈,不知日后是福是祸。定了定神,王镇威远远瞧见了苏州城门,紧张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一些,回头看看身后的镖车,心中叹道:“马上就到家了,只愿最后别出什么叉子便好……”

城门的守卫王镇威早已打点好了,那城门守卫也与王镇威相识多年,镖队顺利入城,将货物送到指定的平安票号,老板签了单,王镇威半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带众镖师缓缓向镖局行进。

回到镖局,众人均是松了口气,各自回屋休息去了,王思远也带着婉儿到大厅搁置行李,突然,他随意的一瞟,竟发现厅中央的茶几上竟然有一封信。

按说有人送来封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偏偏觉得有些怪异,王思远没有声张,自己先仔仔细细检查了镖局一番,丝毫不见有外人进来过的痕迹,信封上也没有署名,不禁心生疑惑,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王思远略一思忖,便把信递到了父亲手上,王镇威也是眉头一皱,取出信封,细细一看,竟是一封拜柬,轻生展读:

“拜上苏州镇威镖局王总镖头钧鉴:

窃闻贵镖局藏有名剑,名曰冷血,堪称天下绝品,心响往之,不能释怀。今欲于三月十五往取,望总镖头一体备便,切勿自误。

盗圣楚云飞顿首”

“岂有此理!”王思远怒不可遏,“这个楚云飞是个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竟不把我们镇威镖局放在眼里!?”

“奇怪,”王镇威却注意到另一点,“藏有名剑,名曰冷血,冷血剑?我从未听说过,为何这信上说我们镖局藏有这把剑?”

王思远疑惑的摇摇头。

王镇威问道:“今天是几号?”

王思远瞄了一眼日历:“三月十二。”

王镇威点头道:“明天得把罗舵主、杨老爷子请来拿拿主意,思远,你去看看神算先生还在不在雅楼。”

王思远应了一声,转身跑出门,却被唐婉儿拦下,唐婉儿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王思远笑了笑,道:“没什么,走,我带你去见个有趣的人。”说罢拉起唐婉儿一溜烟跑出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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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楼其实就是一个酒楼,但又与普通酒楼不同。这里并没有弹唱的歌姬,也没有伴舞的舞娘,这里专是供文人骚客们吟诗作对的地方,为突显其文雅之处,故名曰雅楼。平日里雅楼的客人并不多,毕竟还是貌美的歌姬舞娘更易招揽生意。但一个月前,一个自称“鬼算子”的年轻人住进这里后,雅楼竟渐渐火爆了起来。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鬼算子”乃是京城六扇门门主铁傲的三弟子南宫智,专通易经八卦之术,号称上知五百年,下算一千年。他卜的卦,卦卦精准。他自称“鬼算子”,但求他卜卦之人却都尊称他“神算先生”。自从他入住雅楼后,每天向他求卜卦问凶吉的人络绎不绝,但真正能见到他的人却少之又少,恰好王思远便是其中之一。

王思远带着唐婉儿赶到雅楼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进雅楼,给大厅中的窗户、桌椅镶了一层金色。王思远带着唐婉儿直接跑到酒楼的三层,敲响了南宫智的房门。

“王兄弟回来了?”屋里传来南宫智懒懒的声音,房门缓缓打开,唐婉儿便见到一个文弱书生,弱不禁风的样子,唐婉儿不禁大失所望,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算先生’?感觉很一般啊……”

南宫智将二人请进屋中,王思远方一落座,便道:“先生果然厉害,还没开门便算到了是我?”

南宫智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在屋子的窗边看见你跑上来的。”

唐婉儿本也觉得神奇,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哑然失笑。

南宫智这才注意到了唐婉儿,不禁问道:“这位姑娘是……”

王思远赶忙介绍:“哦,这位姑娘是……”

“且慢,”唐婉儿突然打断他,看着南宫智,挑衅道,“神算先生号称料事如神,又何须询问别人,不如先生来算一算我是谁,如何?”

“婉儿,不得对先生无礼。”王思远赶忙打圆场。

“不妨,”南宫智笑了笑,“既然如此,在下便猜上一猜。若是猜准了,还请姑娘此后莫再为难在下;若是猜的不准,姑娘也莫生气,只当在下是个街头骗子罢了。”

王思远赶忙道:“先生言重了。”他转过头见唐婉儿一脸好奇的样子,自己不禁也很想看看这神算先生到底能不能猜中。

南宫智拿出三个铜钱,随手一抛,落地时却是两正一反,略一沉吟,笑道:“姑娘姓唐,而方才王兄弟唤姑娘婉儿,想来姑娘芳名便是唐婉儿了。这铜钱所指乃是离卦,离者,火也,内空外明,可见唐姑娘虽外表刚强,内心却柔弱善良。离居正西方,唐姑娘应是西边四川蜀中一带的人,若是在下猜的没错的话,唐姑娘应该与王兄弟是半个月内才认识的。”

唐婉儿与王思远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唐婉儿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先……先生果然……果然神机妙算……”

王思远本不知道唐婉儿姓氏,不想南宫智却能推算出来,不由疑道:“莫非先生以前见过唐姑娘?”

南宫智哈哈一笑,解释道:“非也非也,在下无意间看到了姑娘的佩玉上有个‘唐’字,应是姑娘姓氏,而唐姑娘略带川中口音,想来是王兄弟此次去巴蜀走镖途中结识的。”

唐婉儿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佩玉,这是唐门弟子特有的腰牌,她本不愿被人看到,是故藏在衣摆之下,王思远与她同行数日也不曾发现,却被这神算先生一语道破,不禁一惊,暗叹此人当真明察秋毫。

南宫智见他二人沉默,笑道:“这卜卦之术三分算,七分骗,不过恰巧蒙上了,两位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王思远点点头,突然想起了此次前来的正事,赶忙道,“对了,先生,如今有件麻烦事想请先生帮忙……”

“不急,不急,”南宫智打断他道,“方才唐姑娘考我卦术,咱们有来有回,才算公平。现在轮到我考唐姑娘了,唐姑娘答得上来,再说正事不迟。”

唐婉儿暗道:“真记仇。”

另一边的王思远心中焦急,却又不好驳了南宫智的雅兴,只好问道:“先生想如何考法?”

南宫智取出笔墨,向二人道:“此处名为雅楼,咱们便按着文人的法子来。近日我想出了一个绝对,唐姑娘对得出下联,在下自然认输。”说罢奋笔疾书,寥寥数字,却写的苍劲有力,丝毫不像出自一个文弱书生之手。

王思远抬眼望去,只见纸上所写,“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十个字,他自幼好武不喜文,一时看不出这几个字的玄机。再说南宫智既称其为“绝对”,定是极深的文笔,王思远丝毫不对自己抱有希望。

唐婉儿则不同,她自幼长在唐门,家教极严,除了研习唐门的武学,琴棋书画也是必修课,她看了看南宫智的笔墨,略一思忖,提笔也写下十个字。

南宫智细细看去,唐婉儿写的乃是“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笔锋婉转,秀美有神,比之自己的书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叹道:“好字好字,这一次唐姑娘胜了。”

王思远一时看得糊涂,不由问道:“先生,你们二人的字有何妙处?”

南宫智知他一知半解,笑道:“王兄弟有所不知,我写的这十个字乃是首回文诗,读起来便是:‘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就凭这首诗,难倒了天下间的文人雅士不下千人。想不到唐姑娘不仅一眼识破,更是对的巧妙,唐姑娘的诗写的乃是:‘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意境更在我之上。”

王思远长叹一声,这短短两句话竟有如此奥妙之处,心念一转,竟想不到唐婉儿还有如此过人的才学。

经他一夸,唐婉儿反倒自谦起来:“先生过誉了,不知先生现在可否帮我们的忙了?”

“自然,自然,”南宫智依旧对着唐婉儿的墨笔出神,根本不看二人,听完王思远简要的讲了那拜柬之事,略一愣神,低声道,“王兄弟暂且回去,明日我自去府上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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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唐婉儿与镖局众人刚刚用过早饭,便被王思远偷偷叫了出来。王思远带着唐婉儿来到镖局的最后一进庭院。镖局中人平日极少来此,就连王思远也不过曾来过这里几次,院中有些杂草,略显荒芜。

二人进了堂内,唐婉儿细细打量,只见大堂内青烟缭绕,竟似一处香堂,摆设也十分简陋,最显眼的是大厅正中的墙壁上所挂的一小副中堂,纸虽有些微黄,但上面的字笔力苍劲,写的是李白《侠客行》中最有名的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厅侧吊着一帘青纱帐,透出些许微光。

二人挑帘而入,只见屋中除了总镖头王镇威之外,还坐着几个人,王思远低声告诉唐婉儿,他们可都是苏州有名的人物——

左首一身青衫的中年汉子,姓罗名毅,人称“铁掌神拳”,乃是江南第一大帮漕帮苏州分舵的舵主;与罗毅并肩而坐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也是当地的刀法名家,号称“抽刀断水”的赵恒,在苏州一带颇有名气;侧座上坐着两个年轻人,均是一身白衣,面无表情,正是苏州城畔白衣山庄白伯辉、白仲辉两兄弟,江湖人称“白衣双杰”。这几人都是王镇威多年的好友,也是镇威镖局的常客,此外,墙角处还有个文弱的书生,正是“神算先生”南宫智。

王镇威与好友寒暄几句,便讲了昨天回家所遇的怪事,同时把那封拜柬给众人一一过目。

“盗圣?”罗毅性子直爽,摇头道,“老子在两广、苏杭一带混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号人物,这人定不是江南人士。”

赵恒也微微摇头:“老朽多年不过问江湖之事,这盗圣的名号也未听过。”

厅中忽然寂静了下来。角落的南宫智幽幽道:“连大名鼎鼎的盗圣都没听过,亏得几位都还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罗毅赵恒虽不认得南宫智,但二人何时受过这般数落?方要反驳,却见白伯辉站起身,走到厅中央,缓缓道来:“在下倒是对盗圣略有耳闻,据说这楚云飞本是西北人士,关外万里门传人,轻功极其厉害,多年来大案小案做了不下百件,目前是六扇门的头号通缉人物之一。据说他要偷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不知真假。”

“还是白公子见多识广,”南宫智微微笑道,“说起这盗圣,我虽不曾见过,倒是可以给你们讲讲他最有名的几桩奇案。”

说罢,南宫智泯了口茶,细细向众人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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